第1章 帝国的婚礼

帝国的婚礼,在这一天黄昏举行。

新继位的大辽第四任皇帝耶律贤,册封北府宰相萧思温的第三女萧燕燕为贵妃。

新帝出自太祖耶律阿保机三子中的长子一系,他是让国皇帝耶律倍的孙子,世宗皇帝耶律阮的儿子。

而新皇后有两个姐姐,长姐所嫁的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是出自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的次子一系,是太宗皇帝耶律德光的儿子,穆宗皇帝耶律璟的弟弟。

次姐所嫁的赵王耶律喜隐,他的父亲耶律李胡是太祖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第三子,虽然没有当上过皇帝,但在太宗朝是皇太弟,曾经差点当上皇帝。

在耶律贤当上皇帝时,许多人认为萧思温失算了,他虽然把两个女儿嫁给了最接近皇位的两位亲王,但是却没想到真正继位是另一个人。

然而新帝上任以后立刻册封萧思温之女为贵妃,却让那些人闭了嘴。很显然,萧思温又一次押对了,因为皇帝还没有成婚,从贵妃到皇后,或者只是一步之遥。

所以虽然是册立贵妃的仪式,却盛大得如同册立皇后一般,而此时帝国也需要这么一场盛大的婚事,来冲散穆宗朝的黯淡和恐惧,也冲散新帝刚上位的动荡与不安。

婚礼由奥姑主持,奥姑在正殿西南方当奥而坐,新人上前参拜,再由奥姑念出祝词来,这就是“拜奥姑”之仪,这也是契丹旧俗,奥姑一般由皇室中最尊贵的女子充当,类似女祭司。

此后后族及送亲之人再上前拜奥姑,应答送亲之辞,奥姑赐酒,再拜,然后皇族与后族再致辞应和,一同欢宴。这样的盛宴要变着花样的举行三日,三日之后才是互赐礼物送别后族,这才算婚礼的结束。

这种充满原始遗留风貌的婚礼形势,与其说是两个人的婚礼,倒不如更像是两个部族的结盟狂欢。

所以当前殿欢宴日夜不息的时候,贵妃萧燕燕独自坐在充当喜殿的后殿大床上,从一开始的紧张恐惧反而变得有些空落落地不知所措了。

当然,殿中不可能止有她一个人,但皇帝行礼坐帐之后,亦前往大殿接受贺喜与欢宴,而她坐在后殿,也是接受女眷们源源不断的拜见,尽管只是远远地磕个头,但仍然有宫妇唱名说明。

与常人想象新婚之夜入洞房的情况并不相似,大婚三日,新人并不曾入洞房,喜殿内外灯烛日夜不息,熙熙攘攘地举行着各种仪式,殿内各式命妇轮换着侍候贵妃,殿外萨满一拨拨地举行各种祝福驱邪的仪式,满桌的菜肴摆满不久,又几乎原封不动地撤下再换新菜,但贵妃却只能略尝几口,连水也没给多喝,以免得在挤满整殿的人当中,贵妃频频出恭不雅。连睡觉也几乎是子夜过后人群渐息,她只能在灯烛亮如白昼的殿中及四五十人的宫妇侍女们围观下略打个盹儿,不到一个时辰又会惊醒过来。

一连三天下来,燕燕满怀的紧张戒备,只变成了对这婚礼仪式的应对与煎熬,好不容易等到三日过后,婚礼完成,她才在侍女搀扶下,来到自己的宫室中睡了过去。

燕燕醒来的时候,却发觉身边躺着一个人,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险些一脚要把对方踢下床去,在踢到一半的时候脑子才清醒过来,她如今已经是贵妃了,而她身边睡着的这个人,正是当今大辽皇帝耶律贤。

心里如一盆冷水浇下,顿时惊得坐了起来,抬眼四顾,却觉得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皱着眉头仔细地想了一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新婚三日以后,第一次进入自己所谓的寝宫中休息。

但是她躺下去的时候,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耶律贤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她竟不知道。何况,这只是贵妃的宫殿,他是皇帝,哪怕是召幸妃子,也不能这么毫无预备地似的就这么自己躺在这里了。

那一刻她有些惊恐,那种对命运未知的、失控的惊恐。

她几乎是惊惶失措地站起来,甚至是慌乱地、绊绊扯扯地从床上爬下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帐子,向外行去。

众宫女们见她忽然冲出帐子,就要向外行去,甚至还穿着睡衣,俱都面面相觑。还是良哥反应得快,连忙抓起放置在托盘上的外衣,在她走出房间前追上了她,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燕燕披上衣服,头也不回地走出殿门,可是站在廊下,竟是一时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从。

这个宫殿的地势似乎是在其他宫室之上,站在廊下,便可见前面宫殿屋檐重重叠叠,夕阳西下,斜辉余光。

萧燕燕这一冲出来,侍立在外面的宫女们忙分了几个跟着良哥后面去了,剩下的人战战兢兢地留在原地,偷眼看着帐子内,见皇帝还睡在内悄无声息地,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耶律贤新继位,宫中大半宫女还都是穆宗时期留下的,对于侍候皇帝的经验还只限于“如若不小心惊动皇帝惹怒皇帝会被杀死”的阶段,虽然新帝到目前还没杀过侍女,但新帝睡眠脆弱易惊多梦的特点还是都被总管告诫过的。

方才见贵妃冲出,众宫女真是被她吓了一跳,见皇帝没有动静,这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帐子内,耶律贤的眼睛早已经睁开了,但是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听着燕燕冲出宫殿,也听着她的脚步徘徊在廊下。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反应,就是让自己装作还没醒来吧。

燕燕站在廊下,看着远方。此时正夕阳西下,余光照着远处的屋顶,反射着金光。但她的心中,充满了惊恐、混乱、愤怒、还有无助。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或许,她的余生就要在这样的一个宫殿中度过。

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在这个宫殿中度过余生的思想准备,更没有做好,她的余生中会有另一个男人,名正言顺大摇大摆地睡在她身边的思想准备……

她逃不了,从她和韩德让被抓回来的时候起,甚至是在她看到圣旨的时候起,她心中绝望就一日比一日更深。以前的燕燕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是在穆宗朝时,她都有一颗无畏的心。可是就在那一天起,那个燕燕不复存在了,那个永远天真地以为,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世界再可怕,还有父亲、姐姐和德让哥哥收拾。

可是现在她知道,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这个世界上,有父亲、姐姐还有德让哥哥都无法解决,无法反抗的事。

她只能接受命运。

可是她却不甘心。

她原以为,会在成亲当夜,当他要留下来的时候,她会严辞拒绝,甚至不惜动手翻脸,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对这桩赐婚旨意的抗拒,可是她没有想到,新婚三天,会是这样繁杂的仪式,在她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就这样睡在了她的身边。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男人,她回想自己原来的各种拒绝方式,不得不承认,自己过于天真了。

就在刚才醒来的那一刻,天知道她多想把他立刻踢下来,她想叫他滚出去,她想撕下他的伪装,哪怕和彻底翻脸吵上一架,告诉他死心吧,就算我进宫了,我也不会是你的人,你更得不到我的心。我这一生,只爱韩德让一个人,永远也不会爱上别人。

她满腔怒火,可更多的无奈和苍凉。难道是因为她之前的十五年太过恣意飞扬,所以长生天看不过眼去,要将她的骄傲她的意气,全部收回去吗?

或许从她和韩德让出走被抓回来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她所有的挣扎都只是白费力气。可是她的余生,她的余生就要这么忍气吞声,这样任人操纵吗?

绝不——

她忿忿地扭头,手中紧握着拳头,她要去告诉他,就算他是皇帝,她依然不服,不屈,有本事,就让他杀了她。可她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就这样认命。

此时天已经渐,宫中已经处处亮起华灯。

她身后殿内,自然也是灯烛亮起。一个宫女侍立她身后,也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见她转头才行礼道:“主上已经醒了,贵妃要进去吗?”

燕燕问:“什么时候醒的?”

宫女道:“贵妃出来不久就醒了,主上听说贵妃在外面看景色,叫奴婢不要惊动贵妃,等贵妃问起,再请贵妃进来。”她看了燕燕一眼,又添了句:“主上也在等着贵妃一起用膳呢。”

燕燕心底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径直向内行去。

耶律贤此时起来,正坐在案前批阅奏章,见了燕燕进来,笑道:“贵妃来了,摆膳吧。”

燕燕正要开口,被他抢了话,但见宫女们闻声鱼贯而入,很快就摆好了膳食。燕燕见他如此,知道他有意挡自己的话头,内心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没有再说,只坐了下来,自己拿起筷子猛吃。

她也是肚子饿了,且桌上大半是她素日爱吃的食物,虽然心中已经打好主意,但却也不想委屈着自己,反而是吃饱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耶律贤一边暗中看她,一边也被她带着不由多吃了两碗。他素日体弱少食,觉浅梦魇,却是在燕燕身边,不知怎地,吃得也多了,睡觉也深了。

他是知道燕燕性子的,此番她被圣旨强迫进宫,必须是存了一肚子怒火,所以他有意将婚礼办得极为盛大,虽然册封的是贵妃,但一应礼仪,都比照着册立皇后略减几分来的。整整三天的疲累,果然将这个怀着满腹怒火的小丫头拖得呼呼大睡。

他走到她的床前,看着她累极而睡,脸色红扑扑的,可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的,那样舒展不开,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在自己身边了,他得到了她。

这么多年以来,他活得战战兢兢,活得如履薄冰,活得忍气吞气,活得人前人后都不敢流露出自己真正的七情六欲来,活得甚至在许多次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忍受这种命运,还要继续在这种命运中煎熬下去。

可是最终,长生天是公平的,他曾经夺去他的一切,然而今天他又得回了一切。

从今以后他是皇帝了,不必再压抑不必再苦熬,他想要的,都可以伸手去得到。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在床边坐了下来,眼前的人,是他的妃子,他这短短的前半生唯一怀着极其强烈的心情想得到的女人。现在,她完全属于他了。

一刹那间,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港湾,忽然间一阵倦意涌上来。他站起来正准备为她放下帘子后离开,忽然间一股极为强烈的欲望,让他停下脚步,犹豫片刻,挥退宫女们。自己左右张望了一下,如做贼似地悄悄地放下帘子,和衣躺到了燕燕的身边。

他的心在砰砰乱跳着,一时激动紧张,一时又觉得自己可笑起来。她已经是他的妃子了,他睡在她的身边,是名正言顺的事,为什么要这样自己恐吓自己,如做贼般胆小。

然而他毕竟是心虚的,是觉得理亏的,他知道若是燕燕醒着,他敢这样躺在她的身边,她会前面给他一拳的。

他甚至早就想好方案,一开始的时候要避其锋芒,要以柔情和水磨功夫去打动她,去消融她的怨恨,直至她放下心防。所以他甚至早就计划着,在头一个月,只是来探望她,逐步接近她,而不是这样直接就躺到她的身边。

耶律贤掩耳盗铃地想着,反正她这时候睡得很熟,这三天三夜没休息好,以她素日的身体,估计起码得睡上五六个时辰才能够补回觉吧,所以哪怕他睡到她的身边了,她也不会知道的。而等她起床前,他就已经避开了。到时候她哪怕知道了,但他不在眼前,也可以躲过这一场后果了吧。

他知道这样想很不理智,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却意外地不理智、不克制,而是让自己沉缅下去,贪图这一晌的温暖,贪图这一晌的平静。

然而,应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但见燕燕用完膳,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防着燕燕忽然翻脸。

但是燕燕却没有翻脸,只是静静地坐着,也没有说话。

令人难堪的沉默过后,耶律贤终于还是挥退手下,开口道:“燕燕,你若有气,就对着朕发出来也好。”

燕燕却忽然笑了起来:“君臣有别,臣妾怎么会对主上发脾气?”

耶律贤怔住了:“燕燕,你……”

燕燕却站了起来:“主上今天要在臣妾这些临幸吗?那臣妾就侍候主上。”

耶律贤看着燕燕冷漠的眼神,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有些不安起来:“燕燕,朕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是朕相信你会是个最好的皇后。你我如今已经结为夫妻,自当荣辱与共、忧戚一体。”

耶律贤自问这话说得句句真挚,出自肺腑,但燕燕的表情却是漫不经心地:“是,主上说得是。”

耶律贤轻叹一口气:“燕燕,朕自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你为伴陪我终身的女子。我知道你现在还未必能够完全接受朕,不过不要紧,朕会等你。”

燕燕忽然笑了起来:“主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听着就是了。”

耶律贤不想自己如此真心剖白,换来的是她这样的态度,不由地又气又伤心,上前一步握住燕燕的手,叫道:“燕燕,你不是这样的人,何必作出这样的态度来?”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说什么;我更记得,那一次只没出事,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你依约相候,不离不弃,让我感觉到这人生终于还有一丝温暖……”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说“我”,他希望自己这份心意,能够软化燕燕。可是还未等他说完,燕燕便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手从耶律贤的手中抽了回来,退后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当日明扆皇子以诚意相交,燕燕从心意而相待。如今主上以皇权而下旨,燕燕奉旨而行。主上若有不满,敬请下旨,妾身当奉旨而行。”

“奉旨而行”这四字如同重拳打在耶律贤的心口,他倒退了几步,心中大痛:“你、你竟如此看我?燕燕,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对于你而言,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萧燕燕嘴角一丝讥讽的笑:“主上求仁得仁,燕燕何敢言语?”

耶律贤被她这一言激得上前一步,口不择言地说:“那么,朕要你侍寝,你也是奉旨而行了?是不是你和韩德让早有情爱了,所以根本不在乎了?”

燕燕冰冷的表情也被这话气得脸上一片赤红:“你——”她胸口激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忽然一笑:“是,我不在乎。进宫之前,我父亲还特地让萨满来教我男女之事。萨满婆婆说,其实这种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以前我们在草原上,牧马放羊,牛羊交配,万物繁衍,天生天长。把牛马羊都能做的事,当成刻意炫耀或者挟持的东西,岂不可笑?”

耶律贤听在耳中,只觉得轰隆一声,脑中的神经似要断裂,他扬起手就要打下去,然而看到燕燕满不在乎的表情,最终却反手打在自己的脸上,愤然道:“是,这一掌朕是代你打朕的,是不是?你还要怎么样,还想怎么样才能满意?朕爱你的心错了,朕要你的方式错了,朕和你在一起是错的,可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告诉朕啊!”

燕燕张了张口,想说,你放我出去,放我和韩德让在一起。然而,话到嘴边,她咽了下去。

她已经不再天真,事已至此,又岂能倒转?纵然此刻耶律贤多么崩溃,纵然她的内心已经如烈火焚烧,可是她却不想再多说下去了,只是敛袖施了一礼,道:“主上说笑了,一切事情自当由主上乾纲独断,臣妾哪有什么意见。”

耶律贤捂着心口,倒退几步,忽然惨然一笑,笑容中有绝望更有冷酷:“燕燕,朕知道你的心意了。可是……”他忽然低声冷笑:“朕既然要了你,朕就不会后悔。江山是朕的,你也是朕的!贵妃,你好好安歇吧,朕还有公务要忙,就不留下来了。”

他一咬牙,转身向外走去,头几步脚下还有些踉跄,可却是越走越稳,直至走出殿中,消失在燕燕面前。

燕燕直至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甚至是连他的脚步声都远去听不到时,才跌坐在地,泪如泉涌。

临进宫前,萧思温的确是找了萨满婆婆,来为她讲解男女之事,她根本拒绝听,也拒绝与那萨满说话。

可那萨满婆婆月里朵的话,却似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无法忘记:“贵人不愿意听,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总是人活下去的,草原上的草,枯了还会再长出来。草原上的人啊,就象那野草一样,不管经过多少灾难,总能够坚强地活下去,一代代生育子嗣,人丁繁衍,越来越多。草原上的战乱一年又一年,草场枯了,没有东西吃了,就会抢粮食,就会打仗。孩子失去父亲、妻子失去丈夫、老人失去儿子……这些都是天天发生着的事情,可草原上的人,一边埋葬亲人,一边继续繁衍生息,活着、活下来、越活越好……”

她问那苍老的萨满婆婆:“这可能吗?人死了,人还能够若无其事地继续活吗?”

“为什么不能,痛苦只会促进人的活力,而不是消亡。如果因为痛苦而不敢面对,不敢承担,那么草原上的人,就不会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少了。天生万物,没有一个物种,不是在灾难面前越活越旺的。长天生降下雨露,也降下干旱,带给我们死亡,也带给我们生生不息。”那苍老的萨满,每一句话,都似乎经历了千万年的痛苦而沉淀下来,沉甸甸地,搁在人的心里。

“可是纵然能活下去,但心里的痛苦又如何能解脱?”她问。

“心里的痛苦,会变成你力量的源泉。”她说。

“可是纵然能活下去,但心里的痛苦又如何能解脱?”

夜深了,耶律贤仍然没有睡,他独自站在彰愍宫书房的窗前,看着天上的一弯冷月,久久不动。

他失败了。

这一点,他不肯承认,但却又不得不面对。

他以为杀死暴君,得回皇位,会是他这一生所有痛苦的结束,从此以后,他就能够从日日噩梦中解脱出来。他就能够开始新的生活,象他父亲那样,娶心爱的女人,生下他们的儿女,继承人皇王一系的皇位代代绵延,成为伟大的皇帝,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这条他的梦想之路,刚刚成功登上第一步,在第二步上就碰上了墙,撞得头破血流。

他甚至觉得有一股无力感,对付穆宗,夺回皇位,虽然艰难,但他有目标,有计划,有步骤,一步步行来,终于离目标越来越近,最终夺取目标。然而他想得到一个理想的妻子,得到一段幸福的家庭生活,却是如此的遥远。

征服人心,竟然是比得到皇位更难吗?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再苦再难,他也从来没有认过输。他不信,这一次他还会再输。

他总会想出办法来的,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能够得到。

他疾步走回书案上,面对着如山的奏折,穆宗或者以为苦,但他却不。奏折是工作,但也是权力,更是也是掌控。

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他的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