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杰爽快应允,罗侯抚须而笑,眼中尽是期待之色,朗声道:
“小友日后但将横儿视作手足,倘若他有行事不妥之处,尽管替我等严加管教!今日恰逢令尊仙逝,老夫深感悲痛,叨扰多时,还望小友海涵。老夫这便告辞。”临行之际,罗侯向四周团团一揖,沉声道:
“今日种种,还望诸位念在庆州罗家薄面,莫要外传。
此事干系重大,即便横儿对罗家心怀怨怼,我等也不得不与他保持距离。若有人敢借此兴风作浪、搬弄是非,挑拨离间,那就休怪罗家不客气!”
言罢,罗侯朝着赵大胆棺椁郑重一礼,须臾间,身化袅袅烟雾,尽数没入罗横体内。
少顷,罗横伸了个大懒腰,揉了揉惺忪睡眼。见众人目光怪异,他不好意思地坐起身说道:
“咦,我居然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怪梦...”
三大剑派长老与谢无僵以灵识密语一番后,谢无僵纵使满心不愿,却也不愿得罪这么多仙门,于是朝人杰走了过来:
“赵贤侄,昨天你于禹府一战成名。这三位分别是春秋剑派吴长老、意念剑派卢长老还有剑舞山庄李长老,都是当今仙门中的太上长老、元婴巨擘。三位长老不辞千里赶来,皆有意邀你入他们门派。
只是未曾料到恰逢赵兄葬礼,他们心中满是歉意。如今人已至此,方才三位长老与我商议,打算先代表各自仙门吊唁赵兄,再向你介绍门派详情,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人杰因众人搅扰了父亲葬礼,心中不悦,故而默不作声,神色冷淡。
谢无僵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色,一旁头戴白帽的田镇尧心领神会,赶忙上前说道:
“诸位仙长,我等正为舍弟操办丧事,死者为大。小人斗胆恳请诸位长话短说,余下之事,待日后再行详谈,不知意下如何?”
“便依这位所言。”
这几个人显然早已商量好了次序,话音刚落,春秋剑派吴长老便率先迈出一步。
他行至赵大胆棺椁前,神色庄严肃穆,恭敬一礼,而后转身面向人杰,道出了众门派最为关切之事:
“赵公子,老夫冒昧,先替众人问上一句。公子如今以刀为兵,修习《杀猪刀法》,不知是钟情于刀,此生认定此种兵器,还是亦可接纳其他武道?”
人杰闻言,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独爱刀。”言罢,又语气坚定地补了一句:
“其余手段,一概不要!”
此言一出,谢无僵如遭雷击,面色骤变,而旁人却是另一番光景。
萧无生坐在门外墙角,手中小刀在木料上灵巧翻飞,身旁一串铜钱叮当作响,脸上笑意几乎要将皱纹都撑开。三大剑派长老心中亦是暗自叫好。
吴长老此时直接从储物纳戒中拿出本小册子,上前轻轻置于赵大胆灵位旁的桌案之上,而后看向人杰,缓缓说道:
“赵公子,老夫事先并不知晓令尊之事。今将这上半册《春秋刀法》留在此处,其中所载,皆是后天、先天可习的精妙刀招,权当是祭奠令尊之物。公子无需归还,但望莫要外传。
若公子有意,日后可至春秋剑派,学习下半册功法”
另外两位剑派长老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自思忖:这吴长老平日里沉默寡言,紧要关头倒是鬼主意颇多。
吴长老几步踏入院中,身形缓缓腾空而起,而后低头向人杰朗声道:
“我春秋剑派,乃当今十四州最为古老的仙门之一,立派至今,已有三千万载岁月。历经沧海桑田、朝代更迭,依旧巍然屹立。创派老祖,正是春秋时期的剑圣孔周。
我派以‘感悟自然,天人合一’为修炼宗旨,更是天下间唯一能助弟子快速踏入武道‘入身’之境的门派,在四大剑派之中,综合实力堪称翘楚。
临行前,宗主特意嘱咐,若赵公子愿意入我春秋剑派,便可成为宗主亲传弟子,修习镇派神功‘孔周舞承影剑篇章’。虽说此功以‘剑’为名,但其对应的精妙刀招早已完备。待公子修炼至高深境界,便可如老夫这般!”
语毕,吴长老身形骤然变幻,化作一柄巨剑。
巨剑忽隐忽现,于四面八方凭空显现,所过之处,树枝树叶纷纷飘落,其上剑痕平整如削。
巨剑越变越大,如山岳般巍峨,大半个湘城北区都被其阴影所笼罩。它在空中肆意舞动,抽、带、提、格、击、刺、点、压,每一招每一式,皆暗合自然大道,威势惊天动地。
巨剑之中,吴长老的声音轰然炸响,回荡天地:
“人剑合一,身化天剑!”
片刻后,巨剑光芒收敛,重新化作吴长老身形,落回院中。他目光殷切地看向人杰,问道:
“如何?公子若修炼我派镇派神功,他日定能身化天刀,得天威加持。”
人杰直视着他,问道:
“你们门派的人都不拿刀的吗?”
吴长老微微一怔,答道:
“刀人合一,刀即我,我即刀,何须外物?”
人杰眉头紧锁,果断拒绝:
“那我不去。”
“看来赵公子偏爱以兵器傍身,我派功法,正合公子心意。”见秋剑派吃瘪意念剑派卢长老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春秋剑派身为剑派之首,又率先出场,打动人心的机会,本就比他们更大
卢长老走过吴长老身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取出一本小册子。在赵大胆棺前恭敬行礼后,将册子置于《春秋刀法》一旁,对人杰说道:
“此乃《意念飞刀》上半册,赵公子若觉得有趣,日后可到意念剑派,学习下半册功法。”
卢长老行至院中,立定身形,背后剑闸微微震颤:
“我意念剑派创派至今,已有两千万载,仅晚于春秋剑派。创派老祖,乃是战国时期的意念剑圣盖聂。
我派专修‘意念’之道,以念驭刀,神鬼莫测。试想,与人对敌之时,对方持一刀而来,你却能以意念操控十刀反击,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赵公子若肯入我意念剑派,同样可成为宗主亲传弟子,修习镇派神功‘万剑诀’。待你学成此功,所能操控的飞刀,又岂止十把!”
言罢,卢长老屹立不动,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朝天一指,口中低喝:
“拙!”
刹那间,背后剑闸大开,如决堤之水,一片黑云汹涌而出,转瞬便遮蔽了天际。定睛看去,那黑云竟是由无数飞剑汇聚而成。飞剑在空中穿梭游走,如群龙戏凤,浩浩荡荡。
卢长老神色傲然,大声说道:
“意念离体,万剑齐鸣!老夫可驭万剑,公子若入我派,他日必能操控万刀,还能将这些刀组成各式阵法,既能御敌,也能杀敌,还能困敌!赵公子意下如何?”
人杰凝视着他,问道:
“你门派手上都不拿刀的吗?”
卢长老微微一愣,解释道:
“意念可以代手持刀,不然如何驾驭万千兵器?”
人杰眉头再次紧锁,摇头道:
“那我不去。”
“老夫算是瞧明白了!赵公子定是偏爱手握长刀,享受人与刀共鸣之妙,沉醉于挥刀时的畅快淋漓,对不对?”剑舞山庄李游龙眼中精光闪烁,大步走出,若不是身处丧礼,几乎要放声大笑。
卢长老见人杰竟对李游龙的话点头认可,不禁轻叹一声,挥袖将空中飞剑尽数收回剑闸,而后走到吴长老身旁,并肩而立。
李游龙走到赵大胆遗体前,抱拳行礼,礼数周全,而后熟练地取出一本小册子,摆放妥当,看向人杰,开口说道:
“此乃变化刀招后的《裴旻剑舞赋》第一赋。我剑舞山庄并无普通功法与镇派神功之别,一门《裴旻剑舞赋》,便是立派根基、万法之源!
习得第一赋,可为外门弟子;悟透第二赋,便能跻身真传;若将第三赋融会贯通,即可晋升长老;参透第四赋,便可荣登太上长老之位,更有资格角逐宗主大位。若能修至第五赋大成,便可如创派祖师裴旻一样,证道成仙!
这第一赋,公子尽可随意观览,即便外传也无妨。若公子感兴趣,随时可来找老夫修习后续篇章。我剑舞山庄,必定合公子心意!在这里,人人兵器不离身,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言罢,李游龙阔步迈入庭院,手中长剑如龙吟般缓缓出鞘,他昂首挺胸,高声介绍道:
“我剑舞山庄祖师裴旻,世人尊称为‘第一剑圣’。公子可知,为何独他能得此美誉?
不仅因其剑术超凡入圣,更因他教出了古往今来第一修仙奇才——‘诗仙’、‘谪仙人’、‘酒剑仙’、‘青莲剑仙’李白!”
‘李白’二字甫一出口,人杰便见在场众人双目瞬间燃起炽热光芒,那狂热的眼神,似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崇拜、最伟大的名字。这般从心底涌出的敬仰,人杰生平还是头一回得见。
“当年,李白大人亲赞我派祖师为‘第一剑圣’,此誉一出,天下不再有争议!我虽习剑,但剑舞山庄早将《裴旻剑舞赋》衍生出完整刀招。我一会如何使剑,你明日亦能如何使刀!”
话音落处,李游龙仰首长啸,声震云霄,身形如鹏鸟冲天而起。他剑指苍天,高声吟唱,剑随声动:
第一赋!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巍。锺虡鼓灵鼍,千伎万人歌。乐饮而一醉,夷夏薰载和。
第二赋!虎裘锦攘臂,抗棱飘锐气。桑林尽其意,莲花宣其利。纵横耀交光,诸身而耸跃。青天倚白云,睹二龙追飞。
第三赋!七星之明灭,朱干之逸势。金奏之繁节,宛转之轮回。光冲融其外,气浑合其问。万夫为雨汗,八佾为惭颜。
第四赋!联翩而七纵,瞬息而三接。风生兮襜襜,雷走兮煜煜。妖魔不足震,鬼神无所遁。奋紫髯白刃,发帝庭仙光。
四赋连环,在场者仿佛感受到了天地变色,万物生灭,风雷之间,剑气纵横。
众人何曾见过这般瑰丽而又震撼的剑舞?
他们也察觉不到其中藏着的凛冽杀机,唯有沉醉在这如梦似幻的剑影之中,浑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