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愧疚之心成梦魇

为首的是天门如今的掌门任会时,许是驻颜术修得极好,面容俊朗,但来自高阶修士的气场,只开口便让人不寒而栗:“你们三个对我天门有何不满?”

他差点以为是妖族又打上来了。

宁骄骄连忙摆手否认道:“不不不!是意外、意外......”

李花月站在后面,一看紧闭的寝室便知道何人所为,她如实道:“应该是长祈,他们三人没有这个实力。”

宁骄骄、朝希、观月明:“......”

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任会时皱眉:“长祈?”

这个名字,他才从紧急召开的门内大会中听到,自称雪云鹤的徒弟:“她人呢?”

语落,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那紧闭的屋子。

人群中,周浪开口道:“罢了。”

他抬手轻轻一挥,天门内所有被步扬摧毁的地方竟全都焕然一新,随即便道:“不息,我带走了。”

只留下这一句话,他便瞬间消失在天门内,任会时蹙眉,沉思片刻,想来是还云鹤馆还剑之情,道:“既然周浪上仙都说算了便算了,散了吧。”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三人仍然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还是宁骄骄先出声:“我去!雪云鹤还收不收徒弟?我也要当!什么天门去它的!都这样了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观月明表示很认同:“人生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做关系户......”

朝希很仔细的回想了那几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人,道:“是那把剑,神剑不息,曾是上神之剑,后认主步扬,不息或许对天门很重要,算是还云鹤馆人情?”

宁骄骄并不知这些仙门之事,只道:“好了!我以后一定紧抱长祈大腿!”

观月明表示:“加我一个!”

朝希:“......”

此事如何解决的,步扬并不知道,她的确是困了,进屋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梦中,是在北辰的丞相府。

四十岁的步宣喜得长女,为其女取名步扬,步扬,不扬,不张扬,他希望她做一个谦逊懂礼之人。

十岁之前,步扬听从家中教导,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十岁之时,她扬言要行走江湖,纵横仙门,得道成仙;十岁之后,她离经叛道,离家出走,只留下一封信:

父亲、母亲在上。

步扬在此立誓,要进就进最好的仙门,要拜就拜最厉害的师父!

信中,无不舍,无愧疚,无煽情,唯有自信与狂妄。

此时距离最好的仙门——天门百年一次的收徒之日还有十年。

十岁小女无修为无武器如何行走江湖,步宣自是不同意,派了不少人马将步扬捉回来,谁知,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竟踪迹难寻,步宣只能每隔一段时间收到一封来信,皆为步扬所寄。

要说步扬如何在江湖之中生存下来,表面靠的是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和满脑子机灵的小伎俩,实际是步宣和夫人萧婉爱女之心,花费不少银子与心思暗中雇修士护她周全。

十年之间,步扬跟着各路散修走人间,闯妖界,为非作歹,只差上天入地。

这是一个还未进仙门,便在仙门内名声大噪之人。

仙门弟子皆传,听闻有一女,扬言必入天门,必拜长老乘风为师。

“十年之期以至,我步扬必会名扬天下!”步扬将信写完寄去丞相府后,便独自上天门去完成年少时许下的誓言。

那时的天门还没有感念桥,只是用一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灵石来测试天赋,步扬得到的结果是:天赋一般,心性不定,品行浪荡,修为二级,未过。

步扬一听,当即拍了桌子,怒斥道:“哪有这么评判的?心性不定,品行浪荡是什么东西?”

当时有个仙尊冷漠道:“这就是结果,下山吧。”

步扬却说:“我不服!”

那位仙尊也急了:“你不服有什么用?以为自己会点嘴皮子,在江湖中认识的修士多点就能进天门吗?”

说完,她手一抬,竟将步扬扔下天门外的万字梯下,引来不少门内弟子围观,仙尊高高在上,冷道:“这就是天门的规矩,去别的仙门吧。”

万字梯下,步扬成一个大字躺在地上,这一摔,口吐鲜血,流了满地,体内五脏六腑生疼,好半晌,等到天黑,等到她拼尽最后一丁点力气将空中的灵气融进体内才慢慢恢复力气,她这才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她将外衣裙摆撕开,擦了擦满脸干涸的血液,决绝的扔在一旁,仰头看向那遥不可及的大门,没有人能阻挡她进去!

天门百年一次收徒,规矩是死的,唯有一个例外,天门大门在万字梯上,只要有人能一步一步登上万字梯,无论此人是何身份、修为、天赋、心性皆可收入天门。

但自天门开创以来,无一人成功。

步扬抬起脚,从第一梯开始,眼神坚定,气势非凡,她忍着剧痛,忍着万字梯带来的修为压制,一步一步、倔强的往上走。

起初,她还觉得轻松,直到天亮,体内五脏六腑越来越痛,仿佛随时都能被撕裂,这才惊觉不过走了一半。

此时天光大亮,万字梯散发出的浑厚力量引来不少天门弟子,他们纷纷驻足在引天大殿上,看这位早已名传仙门之人能否登顶,看她到底能走到哪。

“她该不会昨晚就开始登梯了吧?”

“竟然已经走了五千多梯!这么多!之前谢师兄试了试这梯子,不过才三千梯!”

“万字梯考验心性和修为,五千多梯......怎么说都应该能过那灵石吧?”

“我就说那破灵石早该被淘汰了,上一次收徒不是有个落选的?结果去了别的仙门,在上一届仙门大赛中横扫我们啊!”

“那个人还老记仇了!他专打我们天门弟子!收徒规矩又不是弟子定的!”

“她该不会能登顶吧?这样的心性,我预测怎么的也至少是个内门弟子!”

“保守了,保守了,这怎么的也是个仙尊弟子,说不定掌门也想收她!”

......

步扬只觉得这些人话也太多了吧?

怎么没完没了的,有这个说话的功夫,就不能看在她走了这么多的份儿上给她开个后门?

再不济外门弟子也行,等百年之后她再去混个内门弟子,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万字梯的修为压制的确非常人所受,步扬只觉得自己还没走几步,怎么天又快黑了?

距离大门还有一百梯,她每走一步体内便撕裂一次,已不再是五脏六腑,而是她的经脉、她的灵根,一口一口的鲜血咽下又涌上,整个万字梯上到处流淌着血迹,有干涸的,也有鲜艳的。

她视线早已模糊,也已忘却自己在干什么,只凭着一双腿,麻木又执着的坚持着。

天门的弟子看不下去,好心劝言道:“步扬,放弃吧!你再走下去,灵根会废的!进了天门也是个废人,如今你走到这,其他仙门必会争着要你!”

语落,只见步扬停了下来,吐了口血,狼狈又轻狂道:“还不如好好想想,我进去之后给我什么身份,或者给我开个后门什么的,免了后面的弟子考核。”

天门弟子:“......”

见没人说话,步扬叹了口气,看来走后门是行不通了,经脉也断得差不多,灵根受损得也没啥损的,经此一走,往后怕是再无步扬二字闻名天下。

她抱着此生就这样的念头,再次抬步往上走,任凭体内撕裂,任凭鲜血不止,任凭旁人言语,现在,她就只是一个要登顶的人,只是一个执着到不肯服输的人!

在黎明到来之时,阳光普照天门大殿,步扬终于走完了经脉尽断、灵根尽损的最后一步,倒在了一众弟子的不可思议和叹为观止中。

这一次,不是天门选择她,而是她选择了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