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转身进门,知道黛玉正在气头上,便也不再多话,只默默了陪了黛玉,时不时替了黛玉拭泪,今日骤知此变故,又惊又伤,又知晓铭恩什么都知道却瞒了自己这么久,怎能不气,自己在贾府能得此照顾全凭了老祖宗的宠爱,可如今祖母已逝却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连最后一程都未能相送,这是置自己于何等忘恩负义的地步,老祖宗知道了又得多伤心他这个最疼爱的孙女却连相送都未曾。待到夜深紫鹃才服侍了黛玉歇下,又说了好会子宽慰的话,天将将亮黛玉才睡了去,方不再提,这两日因着黛玉恼着,铭恩也未敢多留,稍稍待一会便去了,几次想与黛玉说话,见了黛玉脸色不好便只是张了张嘴又默默的退下。铭恩离府已两年有余,这回回来也是很多事须得他决断才好,整日家家早出晚归,既是庄上事多,也有躲了出去免得黛玉见了生气。
直到今天晚些时候,下人送了上好的血燕窝来说是老爷今个儿去庄子上可巧得了,便命了人专程先送了回来替了那平日里吃的。黛玉闻得放下了碗,下人亦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本想讨赏的遂多嘴了些,不曾想小姐这么大脾性,现下退也不是进了不是,直到紫鹃姑娘挥了挥手,方才慌慌的退了下去,紫鹃笑了笑,端起了碗:“姑娘何苦糟蹋了少主子的一片心意,这等血燕何等难得姑娘又不是不知道,主子得了便心心念念送了过来,即便是姑娘生他的气,也不至于和这血燕过不去才是。”
黛玉看着紫鹃并不接过,气恼道:“我死活又与他何干?与你何干?”紫鹃呸呸两句,“姑娘何以说此不吉利的话,不说别的,只说少主子为了你的身子你也不该如此说,这一路来少主子为了小姐劳心劳累,掏心掏肺,即便是我也看了心疼,姑娘定是修了福才得了如此好的兄弟,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我有主子如此的兄弟,便叫我明日死了也是甘愿的。”黛玉看着紫鹃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回道:“既如此你羡慕便拿去好了,何苦在这里指桑骂槐。”紫鹃听此讲竟是气笑了,“姑娘又何苦来呕我,只怕是我想,铭主子也不愿意,姑娘就舍得?”
“呸,我有什么舍不得的。”黛玉回道,看着黛玉好了些,紫鹃坐了下来拉了手将那燕窝塞回了黛玉手里,“姑娘,姑娘向来心思细腻,怎会不知主子的心思?贾府之事非林府可为,即便当时我们留在了京都,又能做的了什么,连素日交好的权贵都在明哲保身,更况主子他又一个外来人,又求的了谁?即便如此,老爷不畏人言遣了林伯不惜银钱打点了一切,又照顾了那么多的人,姑娘细问我们走时何等的凄凉情景,老爷所做还不足以让姑娘觉得仁德吗?”
黛玉看着她,并未反驳,紫鹃方才继续道:“老太太故去,我们远在长安,又是风雪寒冬,即便当下往回赶已是来不及,更况当时姑娘的身子姑娘自己也清楚,哪里经得起这般伤心,又哪里经得起寒冬长路,再者宝玉不见踪影怎能怪得了老爷,连了宝二奶奶老爷都供养着,怎会不愿意留了宝玉,宝二爷已是成家之人,所作所为皆有他的道理,既如此老爷便从了宝玉心意有何不可?瞒了你知道只怕你与宝二爷感情甚笃伤心糟蹋身子,老爷一片心思全是为了你,姑娘这般只顾自己伤心,可全不顾会不会伤了老爷,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我们都称老爷,可姑娘别忘了老爷还未至弱冠之年,姑娘怎能忍心如此怪他?”
黛玉深知紫鹃说的道理,只是心中苦闷便将怒气发在了铭恩身上,确是她不该,也是因着自己得了宝玉娶亲的消息便有意无意的没再过问家中之事,躲过了可能发生的事情只一叶障目的让自己安逸罢了,心里亦知铭恩是为了她好才会这般,只是自己一时伤心,便让他承受了自己心中的那些懊悔和心底的那份无能为力。紫鹃亦是知道小姐明白便也放了心,“姑娘快别生气了,伤了身子担心受惊的也只是老爷罢了,何苦来哉?这血燕还指不定老爷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了的,整日早出晚归忙的不可开交,还怕惹了姑娘不高兴,得了好玩意还想着先给姑娘送来,姑娘别瞎了老爷的那一片心,快喝吧,等会该凉了。”
黛玉不再多说就着手便喝了,紫鹃见此情景,知道姑娘是听进去了,也是心中长舒一口气,唯恐姑娘怪了自己没来由的再生气,老爷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