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天天忙哩,农忙的时候谁叫你种树了?不是抽空吗?难道就一点闲空抽不出来?”
“抽啥子空?我倒是想来,可哪能这么容易抽出来呢?”
“还拔不出来了?抽不出来,你真是嘻人。”
“你净瞎说,是没空,你胡咧咧啥?”
“我想胡咧咧,你不想那口子?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年不着家,家来挣不了仨核桃俩枣的,全靠咱里里外外地熬浆,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呢?也不怪都不愿意嫁到咱村里来,来了当活寡妇哩。”
“你这话说得咋这么难听?这家家户户的不都一样吗?成天腻歪在一块说不定还打仗来,小别胜新婚,这大半年一别见了面亲都亲不够。”
“都是叫钱逼的!”
“这不书记才给咱找门路吗?种树好,家家户户门前屋后,凡是能种树的地方全种上树,等上三五年树长大了,咱就不用出门打工了。”
“出门也不容易,成天让人提心吊胆的,在家里就是少挣钱,起码没什么挂碍。”
“那你是支持种树了?”
“当然,我支持种树有什么不好?不就是下膀子力气,咱有的是啊。”
“你没听说还得出地来?水库下面那可是咱村里最好的麦地,收了麦子吃馍馍,没了麦地麸子也吃不上,况且我还指望着收点麦杆好掐辫子呢,每个集空攒上一二十辫,卖了买啥不好?”
“就你知道掐辫子挣钱,那才能挣几个仔,种上一棵树不顶你掐一年的辫子?有了钱谁还干那玩意?有了钱我就天天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美得你不轻,你不成了地主婆了?再找上个丫鬟,供你吆喝,地主婆也没你舒坦。”
“哎呀,关键是到底啥时候有钱噢,为了几毛钱打破头还要呢?不都是叫钱逼的?”
“你看大把头媳妇,人家成天就不干活,地也不种好几年了,人家才真是地主婆呢。”
“咱要像人家有钱就好了,去年出去才挣了两千多点,回来还账后便只剩下过年的钱,连出门的路费也是现借的。”
“就是嘛,不找点门路这苦日子时是个头啊?我是铁了心跟书记走,不种庄稼了种树。”
“种树?那咱吃啥?”
“你傻啊?有了钱什么买不来?就是种再多的地挣不了钱也是白搭。”
大旺书记在台上听的议论啥的都有,心里十分着急,几次拿眼看看老书记,老书记却神情自若、气定神闲,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即不急于辩驳也不屑搭话茬儿,只是专心致志地玩着范有望给他的一根香烟,一会儿到鼻子上嗅嗅,一会儿又夹在手上,一会儿又干脆放在桌子上。崔大旺不知道他糊芦里卖的啥药,当着大伙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借故出去上了趟厕所,范有望跟出来,两人在厕所里撒了泡尿,崔大旺说:“有望叔,也不知道老书记是咋想的?是不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