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动的车轮又回到原点,只是常常会在梦中响起那空灵般的旋律,很奇怪梦应该是无声的但我却能清晰的记起。那之后整日心不在焉仿佛有什么事被远远的抛弃,深夜闭眼时一双泪眼盈盈的眼睛出现黑暗穹顶,宛如太阳与月亮共存于星空中。
那只铅笔上特有的图案让我联想到一件事:‘落日六号’事件,在落日计划中失事的地航船,自从‘落日六号’坠入烈焰深渊后该计划也不了了之。第二天我找到计划相关负责人并从中得知她确实在里面。现在她所在的舱室应该已抵达迄今为止最深处‘地心’,按目前的技术手段救援的希望十分渺茫可以说几乎没有可能。
以前的生活是像云层后的太阳时隐时现,而现在仿佛太阳暗淡下来直至消失,天空也下着灼热的雨滴。那颗朝着深空飞去的探测器也淡出我的思绪取而代之的是跳动着的蓝色星球,从太空城看去它是那样的孤独无助。
这天塔克拉玛干的清晨下着蒙蒙细雨,由沙海化成的绿色国度沐浴在其中,偶尔有鸟鸣声。前方一个人带着‘眼睛’在与另一位携带者交谈,这让我想起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个画面总是出现在脑海深处像是刻印上去一般。天渐晴像是开始停止哭泣的小姑娘,几束光芒突破稀薄的云层投向花田,走在其中沁人心脾。
一块宽大的空地赫然出现,黑秃的外表轮廓鲜明。这是‘落日六号’的潜入点,即使时过境迁仍能感到当时的震撼,烧熔发动机全功率运行时产生的巨大火球堪比太阳,当时处于黑夜,火球的光芒在外太空也格外显眼像是黑暗穹顶下点燃的巨型火炬。岩浆湖泊形成的同时推进发动机启动了,赤红的火球中泛出一缕蓝光高空看去形似荒漠睁开的巨眼。‘落日六号’潜入的速度很快如鱼入江河,抵达软流层时地表再次出现壮观的景象,岩浆湖泊翻涌刹那间喷出百米高的熔岩喷泉,这些岩浆在飞向最高点时凝固成半流体状态四散落地如暴雨般在地面砸出大小不一的坑洞。这时埋在地层中的冷却弹被引爆,缺口以极快的速度冷却,喷柱因压力不足停止喷射湖泊也随之平静下来。后来‘落日六号’因误闯地核延伸出的一条裂缝而无法返回。
这时天空中最后一片云飘出视野只剩下弧形蓝海它看上去更像是捞捞扣在地面的蓝水晶罩,有几只鸟儿翱翔在其中,真正的自由。我躺下感受着太阳的炙热,阵阵花香变得愈加浓烈。
黑暗取缔原先刺眼的阳光,这黑色世界并不寒冷相反灼热无比,它没有界限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却能托起脚掌使其行走,方向感在这里是无效的,一走动感觉是在上阶梯或垂直下降。视线尽头一个亮光出现了,它区别于星光似乎是被什么给照亮,一个人影显现出来……。回忆梦的时候我们总是以第三人称可梦境却是亲身经历般。
太阳升至最高点,影子与身形融为一体,暗黑的岩块上只剩下我独自站立其中。一个念头把我的思维反复缠绕,那个梦中如雪花球般的存在深深的触动着我。“等着,我带你回来。”我趴着黑岩试图让声音穿过六千多米深的地层。
虽然知道宇航局高层不会提供半点资源但我还是同相关负责人讲述这件事,结果和预料到的一样,我的言论引起哄堂大笑每一个人都带着一双讥嘲的目光,我平静的离开了像晚风般细微无声。透过外面的穹顶‘黄河太空城’占据半片星空,在断面上不时闪烁着星光般的亮点那是工人在作业,在宇航时代前这是不可想象的。
我去寻求父亲的帮助,以‘星城集团’强大的经济实力完全能够满足救援需求。父亲表示愿意帮助我并为我提供了一个团队,在我眼里父亲总是像巨人一样擎天立地为我为这个时代带来些许光亮。
抵达地心的难点在于‘地航船’的承压能力,现有的中子材料仅能满足控制单元部件需求这也是‘落日六号’那种设计的原因,要解决这一点十分困难如果等新型材料研制并投入使用估计要花半个甚至一个世纪的时间。我开始尝试用超前的结构设计试图达到目的,模拟数据像冰雪天的一盆冷水泼在身上,或许这一切只不过是痴人说梦但用原始的手段达到理想结果的情况是存在的。人类第一次登陆火星时一名宇航员意外的被困在那荒凉的星球……后来那个人割破宇航服利用溢出的空气推进最终返回飞船。
光有信念这远远不够,当尝试过所有设想时才能明白这确实不是这个时代能做到的。我常常站在阳台向地面眺望,那里被整个世界包裹却又是那样的渺小,每想到这无力感和遗憾都牢牢的将我抓住。一只宽大而温暖的手掌放在我右肩,父亲不知何时在旁边,他看出我想要放弃的念头。
“孩子当我们被四周的压力压到时就应该学会由心生出一种抵抗外界的力。”
这句话像黑暗平原上的一道迅猛闪电般瞬间照亮我的思绪,我告别父亲径直奔向研究所。
‘落日七号’开始组建,它的大部分构造延续六号船,不同的是它装配了两台强力场发生器,当发生器启动时会给地航船附加上强有力的保护罩而模拟数据证实足以抵抗那液态外核恐怖的压力。
启航那天晴空万里星空格外明亮,宁静的沙海上掀起一阵热浪。‘落日七号’用了一个半小时越过莫霍不连续面并持续下潜。执行救援的有三人,两人是前落日计划的地航员另一个是技术指导,就像那位地航员说的这和回家没太大区,航程中他的脸上没透露一丝恐惧不安,一直是一种安然自若的状态。比起浩瀚无际的太空航行地航则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却又是那样的奇妙,另一位地航员粗劣的描述:“我们待在一条垂直下潜中的鲸鱼肚子里,外面不在是灼热而是柔软的海水。”
一天的航程‘落日七号’相续穿越上地幔和下地幔到达古登堡不连续断面。这时力场发生器启动了,轰隆声不断从控制单元舱下方传来。如果能从横切面观测就可以看到‘落日七号’此时被一个椭圆形空泡包裹,这个过程还在继续像一个不断充气扩大的精美气球,‘落日七号’在其中如同放置的彩灯绽放着耀眼的白光。
考验降临了这也是整个过程的最重要一环,力场开启的同时烧熔发动机就停止了,船体头部艰难向前推进,液态外核恐怖的密度作用于船体,在控制舱内显示着数值的屏幕开始疯狂颤动其中显示力场状况的屏幕位于主屏右侧,那是两条蓝色的细线,线的旁边标有数字这两条线分别是力场距船体的距离以及外部受到的力。其中一条线疯狂下坠像是拴着重物并断掉的绳子,这时船头部分的力场范围急剧减小减到几乎紧贴船体外壳部分。三个人同时筋骨瑟缩冰凉的汗水凝聚在手心,不同的心跳声仿佛彼此间构成回声此起彼伏,连微弱的呼吸都清晰的惊人。一阵震动过后数值开始稳定,推进发动机也停止了运作,液态地核里常规推进器即使开至最大功率其速度也低得可怜。
由于‘落日六号’无法再发出中微子通讯探测工作几乎没有可能开展,这意味着没有办法锁定控制单元舱的位置。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于那名技术指导员和他那高超的计算能力。
“大海捞针都比这简单的多。”他对着右手边的船长说,眼睛纹丝不动的盯着手里的计算机。“记得几年前近地轨道卫星的数据匣脱落知道最后在哪里找到的吗?”
“只听说过一些边缘的事,对于这些倒是没太关注。”船长若有所思的回答。
“哦,我记得好像是在海里找到的。”另一名地航员说。
“马里亚纳海沟,相比之下那件事是那样的简单。”指导员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三人心里都明白就算能锁定位置,救援的可能性也十分微小,地航船的位置航线只要偏离一点就会错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后面的过程我不得而知,我并不想知道因为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