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霍华德先生从床边抬头,看着正对着他走来的男人。
一身黑衣的男人抬着头,看看窗外又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易珩,就是不与他四目相对。
“Jameson。”霍华德先生开口叫道。
国丧期间,人人身着黑衣。
霍华德先生虽说已经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易君屹,但到底说来,也才五十岁出头,正值中年。
霍华德家族的继承人从小便接受军事训练,霍华德先生更是从小被老霍华德先生放在军队里养,直到中年身体还硬朗着。
声音更是中气十足。
也是因为这原因,他老被夫人说,声音太大,扰得她不安宁。
听到丈夫叫大儿子的名字,霍华德夫人从床前抬起头,将手中给易珩擦汗的帕子随手扔在床头柜上,就朝易君屹迎了上去。
“Jameson,这段时间累着了吧?”霍华德夫人拉起易君屹放在身旁的手,握在手心里,抬头从上到下看了看易君屹,开口道;“瞧瞧,比刚回来的时候瘦了不少。”
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儿子,本想着好好跟他建立一下母子感情,弥补小时候被偷走的时间。
怎奈儿子一回来便要挑起霍华德家族的重担,这十年也就开头那两年易君屹还在帝洲的时候两个人接触多一点,后面Y.E建立起来,需要掌舵人,易君屹就很少回帝洲了。
两人的接触也大多是在电话上,在视频里。
易君屹总是很忙,自己也和他聊不了几句。
可能他也没话题跟她聊吧……
不过也是,毕竟是她没照顾好他,让他才出生就被偷渡到异国他乡差点丧命。
他如今不怨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
慢慢来吧……
只是易君屹是个内敛的性子,总是报喜不报忧,有什么事就喜欢自己憋着,也不说。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易君屹跟自己不熟,所以还去问了易夫人有关男人的情况。
结果易夫人也告诉她,他们也不清楚。
易君屹有什么困难,受了什么挫折,也很少告诉他们。
既然如此,那她就多做些,再多做些。
尽她所能的对易君屹好一点。
那是一个母亲,
对一个孩子最真挚的爱。
感受到母亲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和女人眼中深厚的关切,易君屹更愧疚了。
母亲对他这么好,那么信任他,他却没有保护好母亲疼爱的儿子。
“母亲……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Jefferson……我让弟弟受伤了……”男人低着头,不敢望向女人明亮的眼睛,一句话也说得艰难,好似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易君屹说毕,霍华德夫人一愣,似是没料到男人会说这一番话。
侧头去看坐在床边的霍华德先生,后者也同样抬头望着她。
“Jameson,你在说什么傻话?”霍华德夫人焦急地说道,“战事惨烈,哪能没有一兵一卒的损伤?医生说了,Jefferson伤得不重,只是这几日在战场上奔波太累了,休息几日就醒过来了,你不必介怀。”
瞧着床边的丈夫没有丝毫的动作,霍华德夫人转头瞪了男人一眼。
后者急忙站起身,走到易君屹面前,轻咳了一声,大掌落在易君屹的肩上。
“Jameson,Jefferson愿意为你挡下这一枪,证明他打心底里认定你是他的亲哥哥了。
兄弟之间,用你们华国的话来说,血浓于水,不分彼此。
Jefferson为你挡下这一枪,我和你母亲都很欣慰,也很高兴看到了他的成长。
正如你母亲所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乃是兵家常事。
我们不责怪你,反而觉得,这是一个让Jefferson成长的好机会。
同样我们也不希望你责怪你自己,当然,我相信Jefferson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如果让他知道你因为他帮你挡枪而愧疚,他会觉得你没有把他当亲弟弟,会难过的。
你知道,他最爱和昱华比了。”
“是啊Jameson,我的好孩子,不要那么苛责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父亲,母亲……”
听了霍华德夫妇的话,泪水从男人的眼睛里溢了出来,顺着男人的脸颊,滴落在了他和母亲交握着的双手上。
风影被火包围,他没哭。
易珩为他挡枪,他没哭。
因为他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帝洲在被攻击之时,有多少国家观望着,这场战争的输赢。
帝洲从不参与各个国家之间的战争,坚持不站队的同时,也让其他国家不知道帝洲的真实实力如何。
这次帝洲爆发的内战,多少国家等着伺机而动,一旦帝洲被攻破,便冲上来分一块肥肉。
所以,在帝洲还未安定之时,他不能表现出一丝脆弱和慌乱,他得安顿好一切,不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他是霍华德家族的家主,是帝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大臣,是帝洲百姓仰仗的希望。
他得撑着,
撑到新皇登基,
撑到帝洲安定,
撑到与远方的爱人重逢。
可是现在,在父亲母亲的安慰里,他好像快撑不住了……
易君屹的眼前突然一黑,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他记忆里的最后一刻,是母亲惊呼的声音……
……
第一缕穿过窗帘缝隙的阳光总是那么刺眼,次次都强行撑开人们的双眼。
易君屹睁开眼,望着一片白色的房间,恍惚了好一阵。
刺激的消毒水味拉回了他的意识。
他在……病房里?
这是哪个病房?
他记得……他是在阿珩的病房里……
手好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易君屹尝试着动了动手,没挪动半分。
却唤醒了床边的女人。
“Jameson!你醒了?!”女人满脸的惊喜。
“母……亲?”男人的喉咙十分干哑,只能通过喉间溢出的气音发声。
“你先别说话,你昏迷了七天,肯定还得恢复一阵,来,先喝口水。”霍华德夫人从一旁端来温水。
不知道易君屹什么时候会醒,所以她一直都备着。
一杯温水下肚,润湿了喉咙,易君屹轻咳了两声,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便又开口道;“我昏迷了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