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国事艰难,大明倾颓

方从哲当即顿首称善。

“魏公公明察秋毫,洞燭幾先,昔者晏婴辅齐,子房佐汉,亦不过如是!”

魏朝被方从哲比肩晏婴、张良,那简直像是吃了蜜一般,赶忙说道:“首辅公以葵藿之诚,卫护宸极,虽周勃安刘、霍光辅汉,未足方其忠悃!”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商业互吹起来,朱由校说道:“诸位都是忠臣,良臣,贤臣,都是本宫的臂膀,这几日朝中,可有什么紧急事务?”

方从哲当即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遗诏已拟,殿下应尽快登基称帝,以安人心,这是现今最紧要的事情。”

朱由校掩面啜泣,说道:“皇考尸骨未寒,焉能如此?不准。”

方从哲等人只好称是。

缓了一口气,朱由校继续问道:“国事之中,可有紧急事务?”

方从哲继续说道:“辽东局势恶化,萨尔浒之战后,后金连克开原、铁岭,三日前,兵部急报“沈阳危殆,请速调蓟镇兵增援”。”

“内阁如何应对?”朱由校问道。

“情势紧急,臣绕过常规朝议,直接敕令熊廷弼“总督辽东,便宜行事”。”

说完,方从哲偷偷瞥了一眼嗣君,发现后者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这才稍稍放心。

“既是要打仗,军费如何支用?”朱由校再问道。

“发内帑银100万两,截留南方漕粮20万石驰援,暂缓江南织造、烧造等非紧急开支。”

又是内帑银。

万历搜刮天下多年,也经不起如此消耗啊!

什么时候,国家开支,需要用到皇帝的内库了?

见嗣君皱眉,方从哲心中一惊,赶忙说道:“军国大事,非同凡响,发内帑银100万两不过是救急而已,不是常例。”

朱由校没有什么表示,继续问道:“还有何事?”

“贵州宣慰使安位与明军冲突,今日云南巡抚奏请增兵,还请殿下圣断。”

辽东局势恶化,这西南土司亦是动荡。

不得不说,自己接手的大明,确实是个烂摊子。

朱由校沉默片刻,说道:“石柱宣抚使秦良玉可堪大用,命兵部调秦良玉率白杆兵南下,以防土司联动作乱。”

方从哲闻言,当即夸赞道:“殿下英明!”

听到朱由校如此决策,便是在一旁沉默的刘一燝,脸上也露出诧异之色。

大明未来的帝君,虽长于深宫,但对天下之事,并非无知。

潜邸之中,恐怕时常参谋天下之事。

看到刘一燝诧异的目光,朱由校问道:“刘公有何高见?”

刘一燝赶忙起身,行礼道:“殿下处置甚为合适,并无不妥,老臣无有高见。”

朱由校点了点头。

接下来,方从哲继续禀告几个紧要之事。

“九月初二,河南巡抚奏报黄河于兰阳决堤,冲毁漕船37艘,截断京杭运河。”

黄河决口,这可是大事。

稍一不注意,便会激起民变。

当然...

或许已经激起了民变,也说不定。

“内阁已下抢修令,工部右侍郎王佐率5万民夫堵口,命漕粮改走海运。”

朱由校在一边补充道:“天灾不可避免,但人祸可以避免,暂免沿途州县本年赋税,受灾之地,做好救灾事宜。”

方从哲、刘一燝闻言,心中皆有诧异。

换做是万历、嘉靖,天子想的绝对不是免赋税,而是怕激起民变。

如今的嗣君,似乎有一颗爱民之心。

对于君主来说,这尤为难得。

“殿下心怀天下黎民,真乃圣君!”

对于大明百姓来说,他或许是圣君。

但对于你们这些臣僚来说...

我是不是圣君,后面自然知晓了。

“我皇明战事四起,而国内天灾频频,国库之中,可还够支用?”

够支用?

方从哲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一燝起身说道:“太仓库存银几何,殿下召户部尚书问话即可。”

说到这阿堵物,方从哲与刘一燝几乎都不愿意深谈。

至于原因,朱由校心知肚明。

那就是大明此刻的财政,可以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甚至可以说,已经崩溃了。

“便让户部尚书上前来罢!”

其实方从哲也是兼署户部尚书的,国库中剩多少钱,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但心知肚明,与要背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官场之中,光靠个心知肚明,是无用的。

没过多久,殿门小黄门便通报户部尚书李汝华前来拜见。

“宣!”

绯色盘领袍的云雁补子被冷汗浸得发暗,李汝华疾步跨过慈庆宫门槛时,右摆的织金海水纹险些勾住门闩。

这位六旬老臣的白发从乌纱幞头两侧支棱出来,额间三道刀刻般的皱纹随喘息剧烈起伏,玉带悬着的牙牌撞在青砖上叮当作响。

他扑通一声跪在嗣君朱由校跟前,额头抵着冰凉的砖缝。

“臣户部尚书李汝华,叩请殿下圣安!”

他直起身子时右手不自觉地按了按后腰,指节处密布的冻疮在晨光下泛着青紫。

“起来罢,赐座。”

李汝华缓步起身,对着方从哲与刘一燝行礼之后,这才坐到小凳上去。

“本宫今日召你前来,便是问一问太仓库还有多少剩余,今年支用可还足够?”

被问到此处,李汝华当即说道:“太仓存银不足十万,九边年例拖欠四百余万,国库几近枯竭,财政已陷入“无粮可调、无银可支”的绝境。”

朱由校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饶是朱由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李汝华这话一说出来,他还是没能崩住。

不是?

偌大的大明帝国,你跟我说财政被玩到了这种地步?

国库不仅没剩银子,还倒欠四百万两?

那我问你!

钱到了哪里去了?

呼~

朱由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国库竟空虚若此?本宫问你,为何如此?”

李汝华激动万分。

终于!

终于有人来跟他深究国库空虚之事了。

之前便是天子,也不想过问太多,甚至可以说是不想过问太多。

而内阁重臣,也不愿意过多了解。

为何?

因为这是一个糊涂账,并且涉及到的利益太多,太难解决了。

是故,大多数人都做这个糊裱匠。

能应付一年是一年。

如今嗣君既然要探究此事,那索性便揭开了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