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主动搀扶这名士卒起来,笑着说道;“训练场上不分什么将军士卒,我年纪小就叫你一声老哥,老哥你也是七尺的汉子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说错两句话作了一个不好的比喻嘛,谁还没说错过话,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不会怪罪你的,走,咱们去尝尝老万头的早餐。
这位士卒终于缓过劲来,说到:好啊好啊,老万头的馒头蒸的是真好(在宋代以前,凡是麦做的都叫饼,面条叫汤饼,馒头就叫蒸饼等等这里统一采用后世的说法,避免混乱),又松又软又大,要上一口还贼有嚼劲。想想就流口水。
曹昂看着这位缓过来的老兄,不由得哑然失笑,还是个吃货。也罢,本身就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看你也算有趣,这一路就和你好好聊聊吧。
“还没请教老兄尊姓大名”曹昂笑着说道
“穷苦人,名字贱,当不上尊贵将军客气了。小人姓陈耳东陈,本名大林子林木的林,入了军之后啊自己改成了陈林,怎么样好听吧。”陈林兴高采烈的说道,其中不无炫耀的意思。曹昂宛然一笑,不知道河北的那个大才子陈琳若是在眼前就可笑了。
曹昂忍住笑意,表示不错挺好听的。
谁料陈林更高兴了,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还给自己取了一个表字呢,曹昂脸色奇怪老兄这年头出来混谁还没表字啊,不过随即明白了,很多像这位老哥一样出身的穷苦人不一定取表字,为什么呢就好比自己是一个穷苦人,没发迹之前肯定是在村子里要么做工要么种田,大家乡里乡亲的肯定叫你乳名或者直呼大名,用不到表字。
更何况表字这玩意,或许说在文化人眼里他比大名更重要,以某运输物流企业董事长常凯申公为例,你叫他中正,他或许会赏你一颗来自中正步枪的花生米。你叫他介石,哎对了,这才是尊称或者说正常称谓,他顶多来一句娘希匹就没了。
但是这也只是在文化人这里是这样罢了,后世的身份证为什么没有表字一说了?因为更多的人需要身份证,但是不一定需要表字。理清楚这一点曹昂也不装腔作势直接问到老哥取得啥表字。
只见老哥得意洋洋地说道:去病!怎么样?帅气吧和咱们国朝的冠军侯霍去病一样的名字。
曹昂直接整蒙了,老哥说实话你这又是陈林的又是去病的我真怕你压不住,不过这话曹昂决计是不会说的。曹昂也看出来了这老哥爱吹牛,学了点文化就开始四处吹嘘了,俗话说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恐怕也就是说的这个人了。
这时曹昂也走到老万头的食堂了,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一个大棚,稻草做的。排队的人还蛮多的,曹昂本来还想就此和这位老哥分手,但是这么多人为了打发时间那就多聊会了。
转念一想,曹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哥立刻好奇的问道想啥好事了乐成这样?曹昂连道没有没有,老哥你多想了。其实曹昂突然想到如果这老哥命硬能活到乱世结束,而自己能闯过命中注定的那道死劫。或许这老哥晚年就该对着自己的孙子吹嘘到:当年爷爷我可是和本朝的太宗皇帝一个军营里头训过练,吹过牛,一个勺子里舀饭吃的。
这场面得有多乐,于是问陈林:老兄你来这多久了?之前在哪里当的兵?
将军啊,你别看你现在管着三千多号人,实际你没打过几仗,实战经验还是不多。
曹昂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之前攻破于毒更多的还是骗来的,实际根本没交手几下于毒的部队就四散逃命去了,说白了不是曹昂多高明,而是于毒的部队战斗意志不坚定导致的。当时于毒已经看破了曹昂的疑兵之计,要不是他的部队军心逸散,根本没多少人听他的号令,要不然现在曹昂就得乖乖的跟在老曹屁股后面慢慢学了——从此被剥夺兵权。
老哥我就不一样了,从中平元年开始就在当兵了,打的仗那可就多了,只不过胜少败多被大汉的官军追着打了八年···
曹昂看着老哥的模样,一脸的沧桑感,原来还是位百战余生的老兵。不过老哥这样子真的适合递支烟过去,才符合这使得氛围。
“那年我才十六岁,和将军你如今的年岁相仿,家乡来了太平道,告诉我们世间黑暗我们要做世上的光艳,哪怕是一根火把也要烧的这腐朽王朝吃痛,正所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老哥多聪明啊看出来这些太平道想改朝换代,这是杀头的大罪,可是我那时候饭都吃不饱,管他皇帝姓刘还是姓张。于是就参了军,这才有了饱饭吃,但是却被官军撵耗子般的追的四处跑,这世道真他奶奶的操蛋。
后来就更随着眭固来到东郡,刚过上两天舒坦日子,后面的将军你也就知道了那个乐进乐文谦披着两层重甲,杀进军营。真是一员悍将,打的我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最后就是全都投降了。
在之后就是被将军手下的夏侯兰军正选中,从了将军的队伍,当了个十长。说实话在将军你这我过得日子比我之前八年都舒坦,每月还能领到八百五十文钱的薪俸,粮食管够吃。能混成这样你老哥我也算值了,现在就差个婆姨儿子了。”
曹昂看着这位百战老兵,沉重的说到相信我咱们这代人一定可以结束这个人命不如狗的时代。
老哥笑了:“将军在上,将军若是能结束乱世卑下必结草衔环报答将军拯救生灵之功德”。
老哥言重了,结束乱世是咱们每一个人都期待的事也是咱们每一个人都该为之奋斗的事。曹昂笑着说道,此刻曹昂仿佛闪烁着光辉,让老哥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不提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了,咱们说点开心的。曹昂生怕这位老哥当众哭起来,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说在我这过得舒坦吗,那你说说我这军营里的乐事呗?”
陈林随即不在伤感,好似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样子,“说起将军的军营,那可真是稀罕事太多了就比如说请来教书的先生给我们上课教我们识字,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了,我这八年跟了不少的军头,哪个还管你识不识字,待遇好点的给顿饱饭吃就不错了,待遇差的发把环首刀让你自筹粮饷,什么狗屁的自筹粮饷,说白了就是抢老百姓家里的粮食这里就不说会有什么暴行了。老哥我啊虽然小毛病不少,但是咱能干那些破事吗,指定不能啊。所以老哥每次只抢一些粮食填饱肚子就够,不做其他为非作歹的事。所以啊我是经常饿肚子。”
说到这里老哥惨然一笑,这世道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本来就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到了将军这里情况就变了,不用违心的抢粮,不用诛杀无辜的平民,还能教我们识字。现在老哥我都已经会认大几百字了,也会拽几句之乎者也了,不信你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还有啊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时候轮到曹昂他们打饭了,一碗厚稠稠的小米粥,两个有点发黑的大馒头,还有几根咸萝卜干一个水煮蛋,这就是早餐了。
以后世人的眼光这或许清淡的过分了,但是没办法,这是礼崩乐坏的乱世,生产力被大大的制约,物质生活急速下降,壮丁都被拉出来打仗了,谁还给你种粮食。所以这样简单的早餐这些将士依旧吃的很开心。
曹昂为什么坚持教导这些士卒识字,这年头在大家的广泛认知里人命就是消耗品,你教他识字不是浪费时间吗。这一点夏侯兰曾经提出过异议,当时曹昂就反驳道人命不是麦子割了还能长出来,所以人命绝对不是消耗品,此为其一。其二识了字的士卒你可以简单地向他讲述各种道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而不是费劲的用军法约束他不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最后军法官不在或者打了败仗建制不在就此变成散兵游勇接着就会成为强盗流寇。这其三好处更大,他能够读懂军令,明晰作战意图,不管按照以后魏国的军事体制还是目前的体制都存在将是立功越级升迁的例子,难保这以后不会出几个自学成才的将军苗子。好处还有很多,但是没必要在列举出来了,因为至此三条就把夏侯兰说动了。
之前赶时间练兵好参加争夺东郡的战斗,现在时间没那么紧迫毕竟与青州军作战还得好几个月后呢,所以就把教导众人识字的任务提了出来,三天一次识字课,一次上两个时辰时间嘛大约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五点之间,正午时分全军睡上两刻钟,免得听课时神游太虚或是与周公下棋去了。为了避免大家学的不认真,每隔十日还会有一次识字课考核。
这时候两人也不在交谈,毕竟跑了近十里路汗出了不少,体力也消耗了不少全指着这顿饭补充能量呢。吸溜吸溜,嘎吱嘎吱。整座食堂里全都在狼吞虎咽,仿佛眼前的不是这般粗简的食物,而是什么山珍海味似的。不一会儿这一批士卒就全都吃完了,该进行下一个训练科目了分别是用石锁打熬力气,以及个人战技的练习。曹昂与这位老哥也不得不做一告别,分别到自己的队伍里训练去了。
当然鉴于两人交谈甚欢,老哥特意嘱咐有空咱哥俩接着聊,曹昂自然是同意,他这次入军营本意就是多和士卒中下级军官接触,培养各自的信任以及了解全军的不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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