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早上是被院子里的饭香味儿馋醒的,一推门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五六个妇人。
妇人们在张秀英的带领下,正风风火火地准备饭食。
张秀英转头看见孔佑,将手里的饭勺递给一旁的人,将手在围裙上擦净,向着孔佑走来:
“是不是饿了?快来尝尝大家的手艺。”
刚垒起来的土灶上,正炖着鸡。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满园飘香。有妇人掀开身前的锅盖,一大锅甜香的红糖开花馒头热气腾腾的出锅。院子里还有切腊肉的,杀鸭子的……
琳琅满目的吃食着实惊到了孔佑,有些好奇地问道:
“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张秀英很爱笑,她一笑眼睛后的皱纹就变得更深了些。
“没有节日。这都是大家为了感谢你昨夜的救命之恩,特意准备的村宴。
也没什么珍奇的吃食,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等到中午的时候咱们就正式开宴。”
“好,那我们哥俩就等着吃好的了。”
孔佑拿起一个热气腾腾的红糖开花馒头,边吃边向驴棚旁的杨五身边走去。
那周店村要是不远的话,中午村宴开始之前,自己应该能赶回来吧。
——
沿着杨五指的方向,孔佑和苗玄弈两人往山里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到周店村。
周店村比下塘村要小一些,又因为村子距离官道比较远,看上去也更穷苦。
整个村子几乎全是泥巴混着稻草的土房,只有村子正中间有间看上去崭新的砖瓦房。
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周店村的老少妇孺们大清早,就全都虔诚地跪在村子中央,对着砖瓦房虔诚祷告。
【遁影身】
山间晨露未晞,缀在翠绿叶子上,任山间清风吹过,树叶也只是微微摇动。
好在山林茂密,处处都有树影交错,影身遁入其中,很快就到了下方的村口。
房檐遮住天上的日光,在地上给影身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
孔佑才连通影身,便听到跪得靠前的几位村妇的祷告声。
“求斗姆元君保佑我儿此行顺顺利利杀死邪魔。”
“保佑我丈夫平安归来。”
孔佑将这些抛之脑后,控制着影身往这斗姥庙里探去。
斗姥又称“中天梵气斗姆元君”,斗乃是北斗众星,姆则是母亲之意。
斗姆元君是道教尊神,长次子皆是四御,其中长子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次子为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剩下七子则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即北斗七星。
斗姆元君的神像三目四首八臂,中间天人相身披天青云锦法服,中间双手结印,其余六手各持法宝。
上托日月,中持戟杵,再有两手拉弓捻箭。
宝相庄严,面目慈悲。
但庙中供奉的泥塑神像很是古怪,看上去和斗姥八竿子都打不着。
庙里供奉的是一位怀孕妇人像,那神像梳着妇人发髻,挺着肚子端坐神台,座下还有五个幼童环绕。
等见到那闵仙姑时,孔佑差点都气笑了。
这闵仙姑合着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在庙里立了座像啊。
都是宽额头,大长脸,眼睛细长,就连右半边脸上的痦子都一模一样啊!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闵仙姑肚子不大,身旁也没跟着五个娃娃,周店村的人就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闵仙姑推开庙门,缓步走出。
她的下巴抬起,眼神高傲地扫过庙前跪拜的众人,开口说道:
“你们的诚心,我都看到了。只是想要死后飞升,只有诚心还是不够的。”
村里大多数人惦记的,都是昨夜外出的男人们,过会儿会带些什么回来?
下塘村比七洼村还要富裕,不知道今天家家户户能不能吃上香喷喷的干饭?
还有上回的肥肉,那吃起来可太香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再带回来点?
比起这些,周严的老母亲更关心死后飞升的事。
老太婆跪在人群最前方,让儿媳妇搀扶着自己,勉强抬起头来。
“仙姑,要飞升还需做些什么?”
“只有完整的‘紫河车’,才能将人送到天上去。”
闵仙姑故作高深,这‘紫河车’其实就是婴儿胎盘,经她这样一说,只这个名字就把庙前所有的人都唬住了。
老太婆面容凄凄,嘴里嘟囔着:
“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周店村可是一辆车都没有啊!”
“这‘紫河车’便是婴儿的胎盘,只要你们多生孩子,那每个人死后都能有‘紫河车’送你们飞升。”
闵仙姑的话让老太婆重新有了心力,她的双手,看上去干枯的树枝,轻柔地抚摸着一旁儿媳妇才刚显怀的肚子,脸上露出病态疯癫的笑容。
影身消散,孔佑转头和苗玄弈说起庙里奇怪的神像。
“那庙里的神像,是个怀孕妇人,而且看上去还和那闵仙姑极为相似,座下还围着五个幼童。
并且我听见这闵仙姑还要人多生孩子,说婴儿的胎盘可以让他们飞升。
我估计这闵仙姑的神通法术,大概率和孩童有关。”
苗玄弈在脑海中回忆许久,也没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便一左一右,往山下的周店村赶去。
居高临下,几十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正在讲话的闵仙姑忽然没了声音,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庙前,连眼睛都一眨不眨。
孔佑踩着树冠山石,俯冲直下,便要趁其不备,取她性命。
一道身影,如苍鹰捕兔越过众人,一拳打向闵仙姑的脑袋。
凄厉的啼哭声从闵仙姑肚子里传来,五只小鬼像串糖葫芦的,接二连三从闵仙姑肚子里钻了出来。
青灰色的皮肤,看上去泛着凄凄死气。婴儿大小的身体上长着一个大西瓜一样的脑袋。
脑袋鼓胀,小鬼的眼睛都快要从眼眶里挤出来,像是两颗挂在眼眶上的紫葡萄,凶狠地盯着孔佑。
其中四只小鬼身上都穿着一个大红色的肚兜,肚兜上分别写着“福”“禄”“寿”“喜”四个黑字。
剩下一个坐在闵仙姑的脖子上,巨大的脑袋上带着一顶黄纸折的小帽子。
五只小鬼从闵仙姑的肚子里爬出,然后齐齐爬到她的背上,将孔佑的【定身术】破去。
闵仙姑脖子上坐着一只小鬼,背上驮着四只小鬼。驼得快要趴在地上。
五只小鬼张大嘴巴向着孔佑吼叫,五道黑气不分前后撞在孔佑身上。
孔佑体表泛起金光,轻易就将黑气全部驱散。
挥出的拳头也被寿字小鬼跃起挡下。
【金光咒】很是克制这些没有实体的鬼怪,孔佑一拳就打散了寿字小鬼半个身体。
闵仙姑被五只小鬼压弯了腰,她佝偻着身子掏出一支骨笛,放在嘴边吹响。
诡异的调子从骨笛中传出,被孔佑一拳打散了大半个身躯的小鬼,在笛声中迅速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