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堂呵呵笑着,脸上的皮肤开始迅速融化,像烛蜡一样往地上淌去。秦邺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烛蜡淌到他的脚下,像有生命似的,先从他的双脚开始,跟着包裹住他的双腿。原本其貌不扬的随堂则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俊俏和尚。
他原本的衣裳融化了,取而代之地是嵌着金线的白色禅衣,让他原本的俊俏之中又掺杂了一些贵气。
反应过来的秦邺挥刀向随堂砍去,随堂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眼见着刀刃已经落到随堂的脑门上,却也像烛蜡一样融化了。
待烛蜡包裹到秦邺的脸上时,处于本能,他开始变得慌张,开始用手去抠那些东西,可越抠那些东西就包裹地越快,很快他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等到秦邺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人捆在了县衙后院的拴马石上。他挣扎了一下,发现捆绑他的绳索很紧,抬头看去,站在他前面的正是南锦衣和柳韩山。他着急地喊了声大人,对方的表情变了,他目露困惑地冲着南锦衣喊了声:“夫人!”
声音传回到他的耳朵里,他终于知道柳韩山为何脸色大变了。因为他发出的不是人的声音,而是类似牛头马面的怪叫声。
就在他满心困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令他熟悉的他自己的声音出现了。那人长得跟他一样,行为举止与他一样,就连说话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以及说话时的语调都跟他一样。
那个秦邺抱着佩刀走到他跟前,先是弯着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跟着后退,扭头对南锦衣说:“这活捉的怪物就是不一样,只是不晓得他异变前是谁的人?”
“我仔细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楚家的令牌,看着不像是楚家的人。这安平县里有好几股势力,说不准是哪股的。”柳春握着剑站在柳韩山身边,柳韩山则盯着他始终未发一言。
南锦衣的师傅端木出来了,跟在他后面的是随堂。
秦邺盯着随堂,不知此时的他又是谁,亦或者谁又是他。
他只记得,昨夜随堂暗算他时,端木并未出手,这证明他们两个人是一伙的,且他早就知道随堂要做什么。假如出现在安平县的牛头马面怪都是随堂的手笔,那端木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是有利于安平县百姓,有利于南锦衣和柳韩山的。
想到此处,秦邺越发着急,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地拼命地挣扎。
“啪!”一道皮鞭落到他的身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异变的原因,他感觉不到疼,只是习惯性地扭过头去看谁在打自己。当目光与昔日过命的兄弟对上时,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那边,随堂正在一板一眼的请教着端木,问他如何才能让眼前的牛头马面怪复原,如何才能使他这个怪物开口说话。端木冷冷淡淡,说出的法子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若非被那些绳索捆绑着,若非他还在担心柳韩山和南锦衣被随堂和端木算计,光是听见端木说得那些折腾人的法子,他都想要将自己一头撞死,免得吃苦受罪。
随堂是个十足的坏人,没等端木把话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柳韩山询问:“柳兄与嫂夫人觉得端木前辈的这个法子可行不?”
柳韩山将目光移到南锦衣身上,问了句:“夫人觉得可行吗?”
南锦衣点头,说:“师傅的法子自然是可行的。”
柳韩山跟着点头,吩咐柳春下去置办。
随堂与端木目光交汇,眼睛里露出些许笑意,随后找借口,陪着端木回客房休息去了。端木临走时,刻意看了南锦衣一眼,见她与柳韩山站的极近,脸上的寒意又深了些。
虽然知道柳韩山与南锦衣认不出自己,可听到他们认可了端木那个折腾自己的法子,他还是打从心底感觉到了失落。他垂着脑袋,希望在受罪的过程中能找到机会向柳韩山和南锦衣透露出一些信息,希望他们能够察觉到随堂和端木的阴谋。实在不成,那就让他承受不了酷刑变成鬼。
柳韩山是天生的倒霉蛋体质,南锦衣是捉妖师,他们都能见鬼,且能与鬼魂沟通,兴许到了那个时候,他能找机会跟他们说上话。
就在秦邺的情绪极度低落时,柳韩山走到他跟前,将它已经异变的右手抬了起来。
秦邺看着他,激动的张开嘴,想起自己只能发出类似怪物的嘶吼,满是抑郁地将嘴巴合上。耳边,有个很小的声音对他说:“我记得清楚,初到安平那日,是你骑着马去城外接的我。不知是你有意还是故意,你领着我走了小路,结果遇到了劫匪。生死攸关之际,是你救了我,是你用你的手握住了劫匪的刀。刀伤入骨,你却笑着跟我说抱歉,我顿晓前因后果,却并未怪罪你。从那之后,你我便是知己。”
秦邺顿时变得激动,因为柳韩山认出了他,在他以为绝对不可能被认出的时候。
他从前也是握刀行走的,觉得那样潇洒,受伤之后习惯性的抱刀,因为可以掩饰掌心里的伤口。他是故意将柳韩山引到小路上的,因为他接到了上面的命令,收了楚家人给的钱,在遇到柳韩山之前,他跟县衙里的大多数捕快一样,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
当杀手出现时,当他察觉到杀手是想把他一起除掉时,是柳韩山先出手救了他,他只是因为不愿意亏欠他,才舍命相救的。至于后来成为知己,是因为他看到了柳韩山真心为民地举动。
“放心吧,我和锦儿会想办法救你的。”柳韩山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秦邺笑了,目光越过柳韩山看向那个假的秦邺,此时他正跟在柳春的身后,时不时地聒噪两句,像极了他原本的样子,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凡是亲近之人,只要观察仔细,就能从他那些刻意的举动中发现种种端倪。
客房内,随堂走到端木身后,态度恭敬地问了句:“长辈觉得此事可行不?南姑娘是您的徒弟,您觉得他能发现端倪吗?”
端木回头看了随堂一眼,用极其淡然的语气道:“你只比你师傅多了些心眼,却未曾将你师傅的术法学周全。今夜之事,如有纰漏,我会尽数算在你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