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谎!”柳韩山再次用剑抵住了男人的脖子：“你说你到过酿酒坊，在酿酒坊没有找到那块儿石头。”
“对啊，是没找到，不信的话你们去那边看看。”男人指着酒神所在的位置：“被供奉在那边的就是酒神，是乞求我们酿酒顺利的。酒神跟前有个酒坛子，那酒坛子是个古物，除了我爹之外，只有负责整个酿酒坊的酒叔才能挪动。我是偷摸进来的，放石头的时候特别小心，为防被人发现，我还用手在那酒坛子底下刨了个坑。坑还在，东西没了。我发誓，我若是有半句假话，让我遭天打五雷轰。”
“那你来酿酒坊的时候可有看见他们？”柳韩山指着酒瓮里的那些村民。
“没有！我发誓，真没有！”男人欲哭无泪：“我来找石头的时候，这酿酒坊还只是酿酒坊，里头的酒瓮要嘛是空的，要嘛装得是酒，我从这酿酒坊里出去的时候还碰倒了一个，从里面洒出来的就是酒。”
“后来呢?”
“我从酿酒坊里出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怪物。”男人比划着：“一个长得很奇怪的怪物，它长着牛角，却生着一张与马相似的面孔。可它既不是牛，也不是马，而是像人一样在街上行走。我看见它的时候，它也看见我了。它朝着我奔过来，我吓得往后退，直接从那门前的台阶上滚了下来，等我再次醒来，这酿酒坊里的一切都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柳韩山问。
“我被关在了那边的墙里。”男人指着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我是被关在里面的。南里面地方很小，只能允许我站着。我的头可以活动，手脚也可以活动，但我推不开那面墙，我喊什么也没听人听见。还有，那面墙好像是透明的，隔着那面墙，我看见那些怪物往里头搬东西。”
“搬什么东西？”
“酒瓮，就地上的这些酒瓮。”男人看向周边：“这些酒瓮不是一块儿搬来的，而是一个一个搬来的。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有的时候是好几个，它们每次来的时候，我都能听见那种可怕的脚步声。”
“它们搬了多久？”
“起码半个月左右吧。”男人看着手指头：“数不清，我被关在那墙里没白天没黑夜的，我也不清楚具体过了多长时间。但那些怪物不是每天都来的，它们来的时候都要间隔一段时间，我估摸着得有半个月。”
“这些村民被送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就这个样子。”男人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真的，我发誓，就你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那些怪物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南锦衣追问：“你是一直被困在墙里的吗？你的那只断臂为何会在外面？你为何一看见我们就向我们求饶？那些怪物为何会放过你？”
“我只能回答你们部分问题。”男人结结巴巴的：“我不知道那些怪物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只知道，当它们用酒瓮把这里摆满之后，它们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是被困在墙里的，直到你们出现之前，我没有离开过那里。至于断臂，我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在外面，我只知道它回来过，隔着墙壁用它的手指挠墙，那声音很刺耳，刺得我气急发慌，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每次发疯过后，我的脑子就会出现空白，也可能不是空白，而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男人拍着自己的头：“换了谁被关在墙里都会发疯吧？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的村子还在吗？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我被关在墙里多久？”
“你先回答我方才的问话，那些怪物为何放过你？”南锦衣扣住他的手腕。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男人急道：“兴许，它们是把我当做了自己人吧。我不傻，我知道这村子里的怪事儿一定跟那个和尚有关，我是替和尚办事儿的，它们十有八九也是被和尚弄过来的。它们把我当成了自己人，自然不会伤害我。可被关在墙里，跟被塞在这酒瓮里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吗？”柳韩山注意到南锦衣的神色，知道她肯定是给男人把脉把出了什么。
“有区别，他们被塞在酒瓮里起码不痛苦，而我被关在墙里很痛苦。”男人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我不吃不喝为何还能活着，我只知道我没有被饿死，渴死，但我每日都要被那种强烈的饥渴感所折磨。在没有被关到那面墙里之前，我以为我卑微乞讨的那些日子已经算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直到被关到那面墙壁里，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得，死不得。如果可以，我情愿跟他们一样，被塞在这酒瓮里。”
“你不是活人！”南锦衣看向身后的酒瓮：“你跟酒瓮里的这些人不同，他们被装进去的时候是活的，而你是死的。”
“夫人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男人站起来：“姑娘瞅瞅，我这胳膊腿能动，我这嘴还能说话，您再看看我这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我不是活的是死的？姑娘这是欺负我没见过死人吗？我告诉你我见过，我还亲手杀过人。”
“你跟那只断臂一样，你的血肉里没有一丝生气。”南锦衣伸手一点，刚刚好点在他的眉心中间：“你的三魂七魄没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三魂七魄——”男人问着，眼睛逐渐睁大，最后当着南锦衣和柳韩山的面碎成碎片。
倒在地上的是一具用碎骨拼凑起来的骨架，浮在半空中的是一缕幽魂，透过那缕幽魂，他们看到了一幅景象——黑色的笼子里关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他们见过的那个男人。他每吃下一块儿肉，身体就会发生一些改变，最后变成了他们看见的那个牛头马面的怪物。
随着眼前的景象消失，南锦衣一个转身，将身后的酒瓮打碎，酒瓮里塞着一团东西，随着那团东西四散开来，他们看见了许多墨绿色的虫子，而那些虫子，跟幻象中寄生在男人身上的很像。
“就刚刚的那幅画面来看，这些墨绿色的虫子就是将人变成怪物的关键，可这虫子是打从哪里来的？他们又为何将这些虫子放在酒瓮里？”
“他们应该是在养虫！”南锦衣看着那些酒瓮：“柴垛村是被他们选中的适合养虫的地方，而这些村民，是被他们选中的，用来孵化幼虫，以及给虫子提供养分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