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不怕的。”春华咕哝着：“也不是怕少夫人，而是怕那座宅子。”
“宅子？什么宅子？”
“就少夫人现在住得那栋宅子。”春华解释着：“我们家少夫人跟少爷是不住在一起的。从前是少爷爱玩儿，受不得少夫人的管束，就跟少夫人分开住了。后来少爷出事儿了，性情大变，少夫人又有了身孕，老爷唯恐少爷伤到少夫人，就还让他们分开住。这少夫人原本是住在后院新房那边的，程管家出事后，老爷就让少夫人搬了住处。那宅子本是程老夫人住的，可老夫人没住几天就走了。那宅子空置了很久，府里的人都说，那宅子阴气重，是会吃人的。”
“老夫人走了的意思是？”
“就是死了，死得可奇怪了。”春华有些惊恐地回答道：“那会儿我刚进府，还没有被派到少夫人跟前，是跟着程嬷嬷学规矩的。老夫人之前住在乡下，是因为少爷跟少夫人成亲才回来的，回来后便一直住在那个院子里，平日里很少出来，我也没有见过。”
春华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出事儿那天没什么特别的，天气很好，府里的一切也都很好。吃午饭的时候，我跟程嬷嬷在一旁伺候。程嬷嬷是照看夫人的，我就跟在一旁学。刚吃了两口饭，负责照顾老夫人的那个嬷嬷就脚步踉跄地跑了进来，她说老夫人出事儿了，让老爷跟夫人赶紧过去看看。”
春华抿了下嘴：“老爷起初很淡定，漫不经心的，还怪嬷嬷大题小做，可听见老夫人摔倒了，叫不醒了他也慌张起来，催着夫人跟他一块儿过去。程嬷嬷是夫人的乳娘，刚好姓程，又跟着夫人嫁到了程家，在程家的地位颇不一般。夫人去，她自然是要跟着的。我原本还在犹豫，可程嬷嬷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老人家因病去世很正常，你为什么会害怕？”南锦衣揣摩着老人常见的死因，似乎没有哪一种是可以吓到人的。
“不是害怕，是真的可怕。”春华倒吸一口凉气：“我是跟在程嬷嬷身后的，可那天太乱了，我不知怎么就到了跟前，还被嬷嬷喊着帮忙。我帮着叫了几声，老夫人没有反应，我就听见老爷在喊，让人去请大夫，让人给老夫人掐人中。我刚好在老夫人身边，来不及多想，就在老夫人人中那儿掐了几下。老夫人没醒，我就听见有人喊，说翻开老夫人的眼皮看看，只一眼，我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老夫人的眼睛变成白的了？”
“碎了，老夫人的眼睛碎了。”春华说着打了个冷战。
杜三见状，放下手里的扇子走到了春华身旁，轻轻地抱了抱她。
“谢谢三哥，我没事儿，已经过去好久了。”春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我害怕极了，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嬷嬷见我吓成那样，就扒开老夫人的眼皮看了下。她也吓到了，出声的那种。后来，大夫来了，程老爷就把我们这些下人给赶出去了。再后来，老夫人发丧，那院子也就关了。我因为那件事做了很久的噩梦，不敢靠近那座院子，程嬷嬷骂过我，可她是个好嬷嬷，她也心疼我，就把我指到了少夫人那边。”
春华抹了下眼睛：“少夫人住的院子离老夫人住的院子很远，可到底是在一个大院子里的，远又能远到哪里去。我常听见府里的人讨论，说老夫人的院子里闹鬼，说老夫人的眼睛是被鬼给挖去的，说老夫人死不瞑目，说有人曾撞见过老夫人，说老夫人在找她的眼睛。可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我没有见过。”
“那院子的事情你家少夫人知道吗？她害怕吗？她若是害怕，应该不会想要搬过去吧。”
“不知道。”春华摇头：“在少夫人搬去之前，我就已经被赶出来了。老爷说少夫人需要安静，不用那么多人伺候。可自从少夫人搬到那个院子里，伺候她的下人就一个跟着一个的出事儿，我们都觉得是那个院子不吉利，都不敢靠近那个院子。少夫人自从有了孩子后就不怎么见人了，搬到那个院子后更是一步未出，我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心慌，觉得我进了那个院子就出不来了。”
“我们不去，我会想办法的。”杜三跟着心慌起来：“我不会让你跟春红一样。”
“春红是谁？”
“春红跟我一样，都是伺候少夫人的。她是跟着少夫人住进那座院子里的，借着是春燕，春月，我是最后一个。”
“春红，春燕，春月？春华！”
“我原来的名字不是春华，是春花，花朵的花，是夫人帮我改的名。府里的丫鬟是按照春夏秋冬命名的，我这名字里刚好带个春，夫人说我命中注定是程家的丫鬟，给我改名后，让我跟春红，春燕还有春月她们一起去伺候少夫人。我是卖给程家的丫头，除非老爷夫人愿意将我再次典卖，否则我是不可能离开程家的。”
说罢，春华捂着脸呜呜的哭。
“三哥，你忘了春华吧。”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杜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母亲：“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大不了，我跟着你进去，我倒要看看那宅子里有什么吃人的妖魔鬼怪。”
“你们都没进过院子，怎么知道那些人是被妖魔鬼怪给吃掉的？春红，春燕，春月，她们原本就是少夫人的丫鬟，随着少夫人的身子越来越笨重，需要的丫鬟越来越多，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对是对的，可那院子太古怪了。”春华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府里的人都知道，但凡进去伺候少奶奶的人，全都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会跟她们一样。”
春华看向杜三：“今日出来，是我向夫人求的。夫人知道我要进那院子，特意恩准我出来见三哥。”
“夫人？这事儿有点儿意思。”南锦衣眯了眯眼：“我给你一张符，你若信我，便随身带着。我那符，是专克妖魔古怪的，你带着，兴许能保你一命。”
“符？”春华看向南锦衣，有些愕然地将那张符接了过去：“夫人放心，春华会随身携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