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匆匆,很快便到了四月中旬。
许墨渐渐不那么忙碌外出了,因为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以后,这附近那些病重在床的病人,他基本都去诊看过了。
所以,今天若是没有人又来找他外出诊病的话,便会留在医馆中。
天色未明,许墨早早起身。
他先是去照看了一番自己种的那些药草。
说来也奇,这些药草在如此雪天中,虽然生长变得缓慢了些,却没有死掉,依旧坚挺。
而且更令他惊异的是,那株不知猴年马月才可能成熟的“虫枯”,此时竟然忽然成熟了!
这株药算是其中最为珍重的一株了。
许墨摘下虫枯存放好之后,进房取出空白纸卷,研磨提笔,思索了片刻后,落笔书记:“灵药畏寒,然冰雪侵凌之下,生长虽迟,仍坚韧不折。至若虫枯之草,其性诡谲,于异雪中孕实而成,实乃天地奇珍……”
……
医馆内只有许墨、李一、敖九三人。
如今来诊的病人不那么多了,显得有些悠闲,也就没让两位老人家再来辛劳了。
李一和敖九正满脸愁苦地在一旁习医经。
李一是被李道长逼迫的,说是要博学多识。
敖九则是被许墨以相近的理由习学,有志仕途者即使医术不精,但大多懂医经。
许墨刚给一个病人抓好药,小虎子正巧从门外走来,手上还携着两条大鱼干:“许二哥,许二哥,吃了药以后阿娘的病好啦!”
许墨笑道:“那便好,不过这鱼干就不用了,你带回去吧。”
不少从他这儿拿了药回去的病人,虽然没钱,但都送来了一些东西,以表心意。
见许二哥坚决不收的模样,小虎子也只好作罢,准备回家去。
许墨忽然想起什么,喊住小虎子,道:“上次你说想学字,但我忽然有事走开了半月,此事耽搁了不久,小虎子你还愿随我学字吗?”
小虎子闻言,满脸欣喜,连忙点头:“愿意,愿意!”
但他刚答应,又有些犹豫:“许二哥开医馆义举行医,救人无数,功德无量。若是因我这小事耽误了……”
“不耽误,近些时日来诊的人变少了,正好闲暇多余。你若想学,午后过来吧。”许墨笑道。
……
永安胜洲天高地迥,却可依东南西北四角分为四域。
西北因为阴邪之气漫山遍野,鲜有人迹,遂被称西北死域,。
西北死域与东北之域被一条纵横万里的天渊隔绝。
东北之域因为大都是碧野千里的遼原,遂被称北原。
北原临近天子脚下的东都,远不到鞭长莫及的地步,所以北原的势力大都还忠于朝廷,听令于天子。
而北原与南边的东南之域亦有延绵不绝,巍峨雄奇的天阳山脉相隔,所以东南之域被称南阳。
因为有天阳山脉与天渊相隔,永安胜洲的南边,便成了东都的难以鞭及之地。
在其鼎盛时还能掌御,但只要颓势显现,永安胜洲南边便容易因为山高皇帝远,而异心四起。
西南之域的天南道,便是如此。
天南道四郡,如今虽在名义上仍归属于大昭,听令天子。
实际上,朝廷早已无力掌管。
黎家源起于四郡之一的龙池郡,据传黎太祖曾是个平常老农,后来因福缘深厚,得道成神。
黎家这时才开始肇基立业,最终经过代代人的承前启后,前仆后继,成了如今名扬天下的大势力。
而如今的黎祖实力早已深不可测,虽然隐居幕后,但黎祖之心人尽皆知。
四郡原本的家族、门派势力在黎家的压迫下,已经对朝廷听宣不听调,阳奉阴违。
但对黎家却唯命是从。
龙池郡郡城,池城。
“黎大人,在昨夜,朝廷遣派来的太守,已经不幸病故家中。”龙池郡长史躬身说道。
龙池郡司马黎达,颔首说道:“上书禀呈皇帝陛下,太守大人从东都远赴万里来到龙池,舟车劳累。这才刚到不久,不巧碰上永安天降异雪,所以不慎染上风寒,不治身亡。将尸体入殓后,便同书信一起送去东都吧。”
龙池长史神色忽然变得慌张:“请大人恕罪,太守太过警觉,我们一动手便被发现了。他顽抗片刻后,在将要拿下时,他又忽然将自己脑袋拍碎,恐怕不能……”
黎达惊愕,想了想后,罢手道:“不怪你们,敢接职来任的,本就是朝野中一些顽固又愚昧的老腐朽,能做出此举倒也不奇怪。”
接着,他脸上一冷,寒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只上书信回东都,告诉皇帝陛下,万里运尸不便,只能委屈太守大人风光大葬在这异乡了。而为免再次发生这般不幸之事,龙池郡人才济济,不妨请皇帝陛下从郡中择选人才,任职太守!”
龙池长史闻言大惊失色,颤声道:“黎大人,真要如此吗?”
这样一来,真的是与皇帝彻底撕破脸皮了。
早些年间,朝廷派人来任职四郡太守,黎家还愿逢场作戏,只是悄然架空,让其不能作为。
这次,黎家不知为何,突然吩咐要将来任职的太守除掉。
龙池长史当时咬牙奉命,觉得此行是暗杀,皇帝最后也只会怪罪在黎家头上。
但在动手时,想到是在刺杀一位太守,他还是忍不住慌了神,这才被太守反应过来,顽抗了片刻。
黎达瞥了长史一眼,如果这是他族中子弟,定然会被训斥一番,但这只是养的一条狗。
这些狗就是愚蠢,这些年来,皇帝对天南道的作为,心中估计早已咬碎了牙,恨不得将整个天南道的家族、势力诛个干净。
倘若,真有皇帝降罪那天,会因为当初是否撕破了脸皮,而饶过一条狗命吗?
皇帝只管杀到心顺为止,不管是否曾起过异心。
“我来上书皇帝陛下,你回去罢。”黎达淡淡道。
长史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庆幸不用亲手做这触及龙怒之事。
“那太守的尸身怎么办?需要风光大葬吗?”临走前,长史回头小心翼翼问道。
黎达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耐烦:“抛尸入河便是。”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