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却正是林阅。
老熟人了。
顾九一眯眼,刚想说话,林阅又抢先一步,却是对着顾九说的:“实在没想到顾小姐居然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了,真是让小人们一顿好找。不过听说小姐如今恢复了,想来冒着这番危险也是值得的,在这里先祝贺顾小姐了!大少爷和三小姐也一定会为您感到高兴的!”
急匆匆的样子,就是怕顾九多说什么。
说完这番冠冕堂皇、脸都不要的话后,林阅手一摆,俯下身来,对着众人道:“小人乘坐马车来的,若是不嫌弃,便坐马车回南宫家,家主一定会……”
“砰——”一把长枪擦着林阅的脸插进后面的树干中,而投出长枪的秦溯却是一脸的笑容,只不过其中虚伪程度和林阅不相上下。声音却冷的能掉下冰碴子来:“到底是四长老的人,这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的模样十分相像。顾九能恢复,是老天有眼,是她命大,不是什么值得。况且,这和你们这些失责的护卫有何相干!”
林阅眼睛一瞪,哪曾想秦溯直接会对他出手。怒火已经在他的脸上燃了起来,却又被那紧紧包着骨骼的皮肤吸了进去,呈现一种诡异的和善,尖酸刻薄的长相,竟也能说出委屈可怜的话来:“不知小人做错了什么,要让少爷这样误会四长老。”
四长老,就是顾舟。
倒是绝口不提自己的错误。
秦溯却一挥手,瞬间,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就绕着四人落了下来,个个拔出了武器,而林阅猛地感到脖颈处的一丝凉意,那是刀剑的寒芒。
“南宫志多次派人,大多时候是你,将我绑到落日之森来……在我身上撒下吸引异兽的药粉,让异兽来追我,以我逃跑的狼狈模样为乐。我之所以在这个地方,不正是因为这一次量下的太多引起兽群暴动了吗?”这一次,是顾九的声音在林阅前面。哪怕林阅的眼神刀锋似的刺向顾九,她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个顾九了。
真相就这么直白的揭开,这把雪亮的刀剑却不仅仅是刺向了恶人。站在顾九身边的顾玠下意识攥紧了手,掌心带着体温的手腕,那样消瘦纤细……
就连关系不那么亲密的秦溯和陆绯脸上都一黑。放异兽追咬,以顾九的狼狈模样为乐,南宫家真是好大的脸面!
林阅直勾勾盯着顾九,那虚伪的面具几乎挂不住了,或者说,从这件事被放到明面上起,他的能力早就不够处理这件事了,不过就算是步入死局的人,依旧有求活的本能,“顾小姐,想来是南城的护卫意外让你跑进落日之森把你吓到了,这自然是南宫家的责任!之后的日子,我会请示家主找最好的炼丹师来,我也不会告诉大少爷您的话的,免得伤了您二人的情谊……”
林阅还在威胁顾九,威胁她,往后的日子,她还是要呆在南城,陪南宫志好好玩耍。
正是这样的,这就是一直以来对顾九的处理手段。
欺辱她,来满足内心肮脏的虚荣;威胁她,来抹平自己的罪恶。让一切回归原样,那个苟延残喘的顾九不应该这样,那个可怜的、软弱的顾九……
林阅和顾九对视上的时候,顾九不避不让,眼神即不带林阅的恶毒,也没有顾玠等人的警告。但是再没有比这样平淡的眼神更能告诉林阅——他的威胁一点作用也没有。
“不知道南宫诚做的事情,有没有跟你还有南宫峰串好口供呢?”陆绯上前一步,挡在顾九面前。
陆绯听完刚刚顾九的话以后,一桶热油就这么浇在她本就对南宫家燃着的怒火上。就是这样虚伪的南宫家,叫她们吃了这样大的亏!
“三少爷只不过是偏激了些,陆小姐国色天香,又宽宏大量,想来……”话题转到陆绯,林阅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陆绯可不是个好糊弄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威胁到她头上去。这件事本就难以遮掩,更何况南宫诚还没有得手!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宽宏大量?”陆绯冷笑一声,转过头去问秦溯:“我觉得这个形容词还挺好听的。”
秦溯看了陆绯一眼,声音嘲讽:“除非哪个人眼睛瞎了,才会把这个词放在你身上。”
林阅神色狠狠,原本是打算用她们两个今后还要呆在南城这件事,威胁陆绯和顾九把事情给掩盖过去,但偏偏顾玠和秦溯就在旁边,这不就给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妮子底气了吗!
“小的……”
顾九一怔,原本围拢在林阅周围的侍卫一下子散了开来,那块空出来的空地上,一个脑袋骨碌碌滚了几圈,脸朝上停了下来——还保持着那副虚伪讨好的样子,嘴角都带着谄媚的笑。脖子上光秃的躯干,则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新鲜的血盖过刚刚已经漆黑的血迹,浸入褐色的土地里,呈现一种渗人的褐红色。
这幅场景,这些或多或少参与过的帮凶围绕着他们的统领,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真像一出完美的默剧。
顾玠几步上前,来时趾高气昂的侍卫们,看着一下死了两个人,不由得随着顾玠的脚步退开了去。顾玠俯下身抓着头发把那脑袋拎在手里,带着储物戒的右手一抹,就将它收了起来。
“我们自己起了马来,不劳烦各位了。你——”顾玠挽了一个剑花,用剑柄指了指之前说话的那个人道:“如果南宫家主最后还是只能给我一个这样可笑的理由,那就让我叔叔亲自来跟我谈保下他的事情。”
那个人脸色还是苍白一片,恐惧的吞了一口唾沫,声音颤颤巍巍:“你怎能杀我们南宫家的……侍卫……”面对着顾玠森寒的眼神,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是细若蚊吟。
“这句话我反问你,南宫家有什么资格欺辱我的妹妹!”顾玠取了一块手帕,细细的擦去了剑刃上面的血渍。
那个人张合了几下嘴巴,难得意识到,那种仗着南宫家权势在南城作威作福的虚伪借口,面对这几个毫不惧怕的人是一点效用也没有,只不过是他们成功太多次,总以为这真的是一个万用的、有理有据的借口模板。
刚刚如潮水般气势汹汹而来的人又如潮水般散去了,徒留退潮后的落寞。
顾玠收了剑,僵硬地转身走到顾九身边,他低着头,看着顾九,说道:“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傻子……又能在南城得到什么好的待遇。”
顾九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其实那个时候的顾玠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现在恢复了……这就够了。”
“可你本不痴傻!”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却因为声音被死死的压在喉咙里,显得分外痛苦。顾玠看着顾九,“你原本什么都不用承受,你可以好好的……小九,我不信你真的如此安稳,你知不知道……你的命灯熄灭了。”
此话一出,陆绯惊得捂住了嘴巴。非死也是重伤,才可能让命灯熄灭。可陆绯见到顾九的时候,人却是毫发无损。
顾九沉默了,这时,顾玠反握住顾九的手腕,将她的袖子掀到小臂以上,光洁的手臂,却让顾玠止不住地颤抖。这回,秦溯面上的表情也是一震。
“这……”陆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秦溯看了陆绯一眼,说道:“当年顾九出事以后,顾大伯为求心安,花重金找了一位铭者,让他在顾九的手臂上刻下铭文,若是遇到危及生命的攻击,里面治愈的铭文立刻发动,有顾大伯的协助,加上顾九并没有修炼,完全可以让她痊愈一次致命伤。还能持续性治愈些小伤。”
而现在,铭文没了。
“哥哥。”顾九抽回手,张开掌心,一只铭阵笔悬浮在掌心之上,“对我来说,这份回报够了。你并不需要觉得愧疚,已经过去了。”
秦溯走到尸体前面,从树干上拔出了自己的长枪,转头对着三人说道:“我真不明白,我和顾玠几次出手,那帮人怎么还觉得那种拙劣可笑的借口会管用呢?像是白痴一样。”
“啊,对!南宫诚还想娶我来着。”陆绯用手指指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居然觉得我没有人要?”
秦溯虽然刚刚听过,但是不妨碍他现在再发表自己的见解:“那他真的挺蠢的,还很不惜命。想想你也不至于连被人嘲笑一辈子和尊贵的守一辈子活寡这种选择题都做不出来。”
陆绯冷冷一笑:“我不会守寡的,我会让他做一辈子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