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起床啦！起来梳妆，宴会就要开始了，这可是你回京城的第一次亮相，所以一定要——”天才蒙蒙亮，顾九的床帐就被陆绯掀开，扯着顾九的胳膊要把她拉起来，“一定要准备充分，让那些人大跌眼镜才是！”
顾九的屋子就在陆绯旁边，住在陆绯的院子里。秦雅致这样安排是陆绯主动要求的，但是一想陆绯是家里唯一顾九比较熟悉的人，呆在陆绯身边顾九会更有安全感和归属感些，于是松口答应了。等住的久一点，还是要给顾九单独找一个院子，不然就对待顾九太随便了些。
顾九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才蒙蒙亮，透过窗户的缝隙，天边呈现出一种紫蓝相间的颜色，从天际在往上看，是破晓前的鱼肚白。
昨天晚上回来，加上安排房间洗漱等等，从顾九上床到现在被陆绯叫醒，怕是才睡了两个半时辰不到。被陆绯强行拉着胳膊做起来的时候，顾九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修炼之人，怎么可以沉迷于床榻！”陆绯伸手抱住顾九的腰身就要把她往床下带。顾九抬手捂住眼睛，身体软绵绵的，头耷拉在一边，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
陆绯伸手去握顾九的肩膀，把人扶正，“快起来！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要去参加宴会了！现在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顾九身体往旁边一倒——
陆绯硬是把人掰了回来，“一点要精彩亮相！”
顾九的手还搁在眼睛上，浑身无力，一副拒绝起床的模样。她真是想不通，之前在山洞里面赖床的陆绯和现在的陆绯居然是同一个人。
“……我要打扮给谁看？”顾九深呼吸了几次，清晨有些寒凉的空气勉强拉回了她的神智。
“当然是每一个人！今天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我回来了，顾九回来了！”陆绯对这件事看得异常的重。不曾想，她一没留神，顾九就又有往床里面滚的趋势。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打扮，反正别人也不会在乎我的。我想睡觉……”顾九拒绝陆绯拉扯的动作，死死抱着被子不松手。
陆绯一番动作下来，大汗淋漓。顾九却还是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起床的欲望不说，陆绯感觉她一住口下一秒顾九就能安详地睡过去。
“就算不打扮给别人看，还可以给顾伯伯看，给顾大哥看！”陆绯急急忙忙想找到能引起顾九兴趣的人，“或者是为了我？为了秦溯？你也可以为了顾安安打扮一通，把她……”
陆绯看着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的顾九，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顾安安还能成为你打扮的动力……”看着顾九还是十分困倦的眼睛，陆绯叹了一口气，闭嘴了。叫顾九可以稍微闭上眼睛骗她自己还可以休息一会儿。
顾九被陆绯牵着，两个人在丫鬟的侍候下，洗漱完毕，来到隔壁房间开始选今天的衣裙和首饰。清水洗了一把脸，才叫顾九有了几分精气，只是人还是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撑着脸看着陆绯挑。
“不要这一件，这件我穿出门过了，有没有新一点的款式……”陆绯挑挑拣拣一直觉得不满意，尤其是顾九的衣服，她更是挑的隆重再隆重。
正巧，几个侍女抱着一堆衣服走了进来，“小姐，这是你常去的那家店老板娘刚刚送过来的，夫人让我给你拿过来。”
“不说胡老板会做生意呢！”陆绯随手拿起一件，正是当下时兴的款式，不论是料子还是手艺都是上乘。她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顾九懒散的窝在美人塌上，这房间里到处都是衣服，甚至还有源源不断地衣服往里面送，挑的顾九头晕。
“试试这一件，你喜不喜欢穿蓝色？”陆绯拿出了一件蓝色暗绣海棠花齐胸襦裙，在顾九身上比对了一下，觉得很贴顾九的气质。
“这上面是……海棠花？”顾九伸手，看见被侍女捧着送到面前的裙子，指尖慢慢抚过着裙摆上绣着的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一时间怔住了。
陆绯看人从榻上坐了起来，知道顾九对这件衣服起了兴趣。
“不如试试？喜欢的话就穿这一件了，我看这衣服也好，料子花色都是时兴的款式。”陆绯把裙子递给顾九，推着人去屏风后面换衣服，又叫了几个人去侍候。自己在屏风外面等着，这时倒不急着去挑衣服，安静等着顾九换好。
等顾九出来，陆绯只觉得眼前一亮，不自己发出了轻叹的声音。
站在一边的丫鬟们，也露出了惊艳的表情。美是一种感觉，不是只有雍容华贵的牡丹才配称做是美。顾九就那样从容地站在屏风后面，微微转头，看着侍女为她整理裙摆。从脖颈到胸前，勾出了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弧度。她是有些消瘦的，但是就着清浅的蓝色却正好。带着一点不健康的苍白却叫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月光似的清辉，朦朦胧胧的，似隔月望人。
她的五官称不上太惊艳，却耐看。尤其是一双眼睛，琥珀色的，像封坛了许多年的美酒，醉人的色泽美的让人心惊。这么一双称得上是勾人的眼睛，却总是那样冷冷淡淡的看着你，反倒叫人欲罢不能，沉沦不已。
陆绯的视线顾九琥珀色的眼睛对上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在这件衣服的衬托下，顾九身上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脆弱感。让人真的觉得，月亮是可以信手摘下的。女神就这样提着裙摆悠然的走到了你面前，你只需抬手，就能触摸到梦到了很久的欲望。
陆绯红了脸颊。这件衣服妙就妙在体现出了这份脆弱感，尤其是这感觉和顾九这么一个冷淡甚至是冷漠的人相合的时候，实在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于是下了定语，“你穿蓝色好看，就该多穿蓝色！”
顾九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伸手抚平了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是么？我也挺喜欢……穿蓝色的衣服的。也喜欢海棠花。”
“喜欢海棠花？”陆绯一笑，“我记住了。”
顾九看着陆绯，整个人不知道是被陆绯夸得，还是承认自己喜欢海棠花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倒一下子有了些人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憨，嘴角抿着淡淡的、羞怯的笑，“好了，该给你挑衣服了。”顾九给陆绯选衣服的时候，倒是比刚刚给他自己选要积极一些。
陆绯苦恼的点了点额头，“我想穿红色，我一向都是穿红色的。”侍女拿给她选的衣服也大部分是红色的，但是她都不是很满意。
顾九：“既然你喜欢，红色也衬你，那不如就直接选红色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绯嘟了嘟嘴，“红色艳丽，可是这赏花宴穿红色的人这么多，我也穿红色，岂不是泯然众人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带着一点精光。那是没有说真话的表情。
“是吗？”顾九若无其事道，“那你想穿什么样的颜色？”
她记得，陆绯穿红色从来不怕和别人相同，这是京城第一美人的自信。
“……我其实想穿绿色。”陆绯有些自己都没发觉的胆怯，只是本能的不敢抬头看顾九的眼睛，下意识移开了视线，道：“百花宴穿绿色也贴合，这样好的景色……”
顾九走到新送来的裙子里面，仔细看了看，挑出绿色的裙子比对了一下，最后提着一件走到了陆绯面前，“雪青色彩绣祥云石榴裙……试试这件？”
陆绯接过衣服，忍不住道：“我真的是因为想穿绿色才……才穿绿色的。”只是说的时候语气很不自然，有几分别人想装做没听到也不得不听出来的心虚。
并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顾九看了还是不敢看她的陆绯一眼，“想穿就穿，去试试。”
陆绯乖巧的拿着衣服去试了。顾九和在旁边帮忙的丫鬟等在外面，耳边是侍女藏不住的嗡嗡的谈话声。她们是从小侍候陆绯的，陆绯对身边人好，打趣陆绯也很自然，被陆绯宠的好没侍女的样子。反倒像是姐妹一样。
“我倒是没想到……这绿色穿在我身上比红色奇怪这么多……”陆绯走了出来，紧张的揪住了自己的裙摆。却看见顾九挑了挑眉，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一边的丫鬟们争先恐后的赞美着。
“太好看了，小姐！”
“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
断断续续的夸奖响在耳边，往常很自信的陆绯带着些犹豫和期待，提着裙子走到顾九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没有很奇怪吧？”
顾九第一次见陆绯的时候，她就是穿着简单的红色裙装。但是这条绿色的裙子显然隆重许多，也精美许多。因为紧张，陆绯两手自然伸下交握在一起，手指搅得紧紧的。这样的象征着主人紧张的姿势却又意外的衬托出了陆绯颈部和胸前珍珠一样的光泽感。随意披散着的头发微微遮挡住玉白的肩头。别在而后的碎发则露出了精巧可爱的耳垂，带着耳洞，洞孔周围还有底部沾着一点诱人的粉红，细看又未免唐突了美人，叫人视线闪烁。
红唇，琼鼻，秀眉。所有形容美人的词放在陆绯都非常的合适，这样好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她的美好。绿色的确很不一样，削减了几分陆绯天然带着的傲气和矜贵，反倒有些可人。她这样看着你的时候，正像等待信徒所求的神女，又或者更加平凡一点，像不谙世事等待爱神号召的女孩。
是谁最后得到神女的芳心；是谁叫神女这样无望的守候；是谁这样残忍，叫她如此脆弱无力的等待？
谁不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呢？
“是和你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你穿绿色也好看。”顾九说了陆绯的那句话，“你今天一定会惊艳全场的。”
陆绯羞涩的抿唇一笑，牵起顾九的手，很兴奋的样子“那接下来我们就去上妆挑首饰啦！”不过陆绯一说话的时候，反倒没有神女的那种超脱凡尘的圣洁，反而像是山间可爱的精怪。顾九这样想到。
顾九和陆绯并排坐在梳妆台前，丫鬟围着她们，几个人不断拿首饰来试，另外一些来给她们上妆。
顾九看着丫鬟拿着往陆绯耳朵上戴的翡翠耳坠，不自觉说到，“哥哥他倒是很喜欢绿色。”
却不曾想一石激起千层浪。
身后围着的丫鬟们突然笑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顾九也终于明白刚刚她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了。
“顾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们小姐可是喜欢顾公子许久了。哪是她喜欢穿绿色，我们小姐就只喜欢穿红色。今天这就是为了顾公子穿的！”
“什么绿色红色，只要是顾公子喜欢的颜色，小姐也是要穿的。”
……
“要你们多嘴！”陆绯红着脸斥责调笑她的丫鬟们，还伸手打了一下身边笑得最欢的那个。可是这些丫鬟素来是被陆绯宠着的，打趣她半点不手软。
帮顾九带耳坠的丫鬟装作和顾九说悄悄话，其实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京城的小姐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主要就是看顾公子和秦公子喜欢什么颜色，您可瞧好吧，百花宴上穿绿色的小姐们只多不少。我们小姐哪是为了不泯然于‘红花’？是要把‘绿叶’给比下去啊！”
顾九表情却很淡定，只是嘴角带着一抹笑。反倒是陆绯坐不住，被顾九的表情弄得有些坐立难安。
丫鬟们却坐不住了，“顾小姐您可要在顾公子面前多多说我们家小姐的好话……”
“你们给我住嘴！我要罚你们的月钱了！”陆绯这下哪里还敢看顾九，整个人都要羞得冒烟了。
顾九一笑，看着陆绯，“希望他会喜欢你这身衣服。
陆绯干巴巴地说道：“不是。”陆绯的脸依旧很红，“真的是因为我想穿绿色而已……“
“我知道。”顾九没在看陆绯，也不会拆穿她。
顾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丫鬟沾了点口脂点在她唇上，她下意识抿了抿，口脂润滑，唇瓣抿紧又分开粘黏的时候，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