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一切都如他所料，这位虔诚的神眷在一阵惊慌之后，突然拍桌而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说的这些会引来什么后果吗？”
“当然。”
莱昂并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他淡淡地把话说完。
“圣光若是失去了神圣性，必定会引起信徒的恐慌。”
“一旦教廷的释经权受到挑战，那么接下来所有的知情者都会被飞快地抹除。”
他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教廷的权威不会容忍一个异端的挑衅。
他们的反应会迅速而且恐怖。
此事一旦公开出去，莱昂绝对会被教廷永生永世地追杀。
当然，他眼前的这位少女也逃不了责难。
至于什么样的惩罚，那就要看看她的父母肯不肯保住她了。
不过按对方的情况而言，多半是被王室切割出去，然后以“异端”和“与邪魔勾结”的罪名处死吧。
不去多想，莱昂把两枚结晶推了过去。
“拿开！”
希莉丝把那两枚结晶拍飞了出去。
她就像是见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而她的茶杯受到牵连，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无数细小的瓷片散落在地。
偌大的接待室内，此刻无比地安静。
莱昂用鞋子把锋利的碎片扫到一边。
随后他默不作声地捡起了地上的结晶。
“既然你知道后果，还不赶快闭嘴，再继续下去，我不会保护你的！”
“不，我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你给我出去！离开这里！”
希莉丝早已失去了上位者引以为傲的理智，此时此刻，强烈的恐惧主宰着她的情感。
如果继续下去，她知道自己未来的结局。
最好的结果，她也会失去神明的眷顾，被父母抛弃，被教廷永远关押，一无所有，生不如死。
而最差的结果，希莉丝甚至没有去想象的勇气。
在这一刻，年轻的公主脸上流下了泪水。
她只是想要得到更多人的关注与肯定，但从来没想过要押上生命作为赌注。
莱昂站了起来。
对方的一切表现都没有超出他的预想。
大多数人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先，遇到难以解决的麻烦，那就尽力撇清关系。
上位者更是如此。
“您想和我断绝联系。”
莱昂看向了少女的眼睛，不慌不忙地说道：
“但是这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只要......”
希莉丝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了莱昂正在笑着摇头。
“黛娜小姐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昨夜我在逃出城的时候放走了一只可爱的魔法乌鸦。”
“刚刚它就在窗外看着呢。”
莱昂指了指对方身侧没有被帘子覆盖完全的窗户。
希莉丝颤抖地拉开了窗帘，她绝望地发现一根黑色的羽毛正在随风飘荡着。
“嘘，它已经飞走了，但是又会飞到哪里呢？”
莱昂笑了起来。
而他接下来的话无异于死亡宣告。
“如果它飞往了圣城的教皇宫，又会发生什么呢？”
闻言，希莉丝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得紧紧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在摇摇晃晃地把双手扶上椅背后，她才能勉强站稳。
过了一阵，希莉丝抬起湿润的双眸。
“莱昂，你，你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假的吧，是不是？”
“我听说有一种叫做幻术的魔法，所以你一定是幻术大师吧，对不对？”
她不停地咽下唾沫，希望对方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我给您示范过了，殿下。”
“我也可以再给您示范十遍，或者百遍，甚至无数遍。”
“如果您还是不相信，我也可以找一些至高法师来帮助证实，或者让大主教们亲自来看看。”
说了这么多话，莱昂忽然有些口渴。
他慢悠悠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品尝了这个世界红茶的味道。
温度适口，唇齿留香。
随后他将杯子放下，继续看向眼前的希莉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面对圣典带来的麻烦，莱昂已经无所谓了。
反正自己在这个地方无依无靠，空有神器与虚名，却发挥不了多少用处，反而还被人盯上失去了自由。
但希莉丝不一样。
她身份尊贵，衣食无忧。
但她却如此步步相逼，莱昂就只能把她拉下水，一同背负这些可怕的秘密。
将对方绑上自己的战车，无法逃脱。
这才是莱昂需要的。
现在他成功了。
也是到了反客为主的时候了。
“混蛋！”
突然，希莉丝一拳砸向了莱昂的脸颊，却被对方轻松地避开。
然后莱昂捏住了另一只软弱无力的拳头，将它轻轻放下。
“骗子！你骗了我！”
莱昂低头看向了对方。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初我也告诉过你，让我加入你们，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你还是答应了。”
“这不存在欺骗一说，而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已经做到了属下的职责。”
听了莱昂的话，希莉丝忽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后悔了。
她现在终于相信了一个阶下囚确实有能力让她后悔。
“你，你就是个恶魔！”
“我居然会落到你的手里。”
在对莱昂的一顿发泄后，希莉丝无力地坐到了地上，温热的茶水浸湿了她的裙摆。
“一个会用圣光的恶魔，听起来挺有趣的。”
莱昂笔直地站立着，他低头看了看胸口衣服上密密麻麻的锤印。
自始至终，他从未还过手，也没有移动过一步。
他赢了。
赢得了完美的胜利。
但战胜一个阅历尚浅的少女，并不值得他高兴。
他本来是不愿意把别人拖下水的。
等到希莉丝停下了啜泣，莱昂这才蹲下，平静地擦拭着对方脸颊上的泪水。
“殿下，别那么绝望，现在我们同坐在一条船上，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而且我可不想死，也不想一生碌碌无为。既然您愿意相信我的能力，那我会一切做到最好。”
“在我前进的时候，您想拥有的东西我都会带给您。”
希莉丝缓缓抬头，看向了他的脸。
随后又把头低了下来。
在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之后，莱昂把手轻轻收回。
“哈啊~困死我了，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殿下可别来打扰我哦。”
莱昂伸了个懒腰，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对方的同伴。
毫无身份尊卑的思想。
希莉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莱昂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身温柔地说道：
“谢谢你，我的殿下。”
随后他抬头思考了片刻，微笑了起来。
“我年轻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