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伟指了指栽在院子里的那一小片树林。那男人和他默默向那片树林走去。
在树林前摆着一张长凳。侯伟将凳子上的枯叶扫干净，坐在了上面。那位40多岁的中年大哥也坐在椅子上，茫然的看着场馆。
“老于走的太早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谁能想到他这么点岁数就死了。”
“现在靠谱的小区物业真是太难找了。”
“他们那就是杀人！”中年男人愤愤不平的说，“扯什么电梯会定期维修检查，放什么屁！真要是没问题，那电梯怎么突然就故障了？这帮王八蛋就是干收钱不办事，出事了还想甩锅，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谁说不是呢，死的真是太不值了。”
中年男人忍着悲痛抽了几口烟。把涌上来的泪水硬生生压了回去。
侯伟叹气道：“于大哥那么好的人，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你跟他是啥关系？”
“算是熟人吧。有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会坐他的车，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我那段时间过得不如意，于大哥没少劝我让我放宽心。我们一起出去钓过几回鱼。”
侯伟从V收集到的有关于传君的资料中发觉这位42岁的公交车司机酷爱钓鱼，有事没事的就去水库过过瘾。
“正常，老于就喜欢钓鱼，我还被他拽着去过几回，不行，我这腰扛不住，不像他一坐就能坐一天。我倒是没听说他认识个小兄弟。不过老于就是个热心肠，但凡是能搭把手的事，他肯定都会帮忙。”
“是啊，不过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于大哥心情好像不好。”侯伟装作不经意的说，“我之前找他钓鱼他都没去。说什么最近提不起兴致。”
坐在身旁的中年大叔微微皱眉，“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他这几个月不仅瘦了，而且人总是心事重重的。”
侯伟抽了口烟，不动声色的问：“是于大哥遭遇中年危机了吗？”
“不知道啊。老于那人不爱吭声，老实人一个。在单位就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成天笑呵呵的。性子是软了点、闷了点，但架不住人家好人有好命啊。媳妇是重点高中的老师，闺女争气，上的是名牌大学。虽说挣得不多，但也没多大花销。中年危机应该不至于。就我这样的才会碰上中年危机。家里跟黄脸婆吵个不停，儿子不听话，成天惹是生非。”
侯伟耐着性子听身旁这位中年大哥发牢骚。一根烟抽完，他又点燃了一根，递给对方。后者接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短短一两根烟的功夫，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能推心置腹了。这或许就是香烟的魅力吧。
“可能跟家里没关系，就是工作上的破事。”
侯伟问：“工作上能遭遇什么挫折呢？”
“开公交车能碰上的破事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多了。这些年还强点儿。早些年，逃票的、打架的、骂街的，什么人都能碰到。我还见过在公交车上生孩子的呢。你说这两口子心有多大？快临盆了，你不去医院待着，你起码打辆车呀！幸好那大姐之前生过几胎，都有经验了。”
侯伟附和着笑了笑。
抽了一口烟，中年男人继续说道：“我是换了线路。老于开的那条线还有夜班，晚上开车比白天可累多了。”
“深夜公交吗？”
“对，从城南头横穿到城北头。给那群大晚上不睡觉的夜猫子准备的。最后一趟车是后半夜3点发车，下班儿都得4点多、快5点了。夜班费是高点，但没人愿意开。经常能碰上喝多撒酒疯的，要么就是呜呜大哭的。现在这年轻人啊压力是真大，加班加到后半夜的不少。”
“是啊，现在人压力都大。”
“那你说年轻人哭一哭也就得了，这帮上了岁数的那才叫一个烦。为老不尊的太多了，咱也不是歧视啊，大多数老人那都是值得尊敬的。但也不知道为啥，公交车上就总能遇上些奇葩。因为座位大吵大闹的，都不值得提，我们公司今年就碰上过三回老人抢方向盘的。”
“这么夸张吗？”
“吓人，有两个是非要让司机停车的。还有一个是自己没注意坐过站的。反正是把规章制度当狗放屁。人家那2块钱花的必须得服务到位，让你停车你必须得停，不停的话就非打即骂。
“仗着岁数大，也不怕威胁公共安全什么的，警察来了就装聋作哑，是一点辙都没有。跟他们上纲上线吧，还不值当，话说重了，立马捂着心脏就倒下，真是没法整。老于可是被那老太太整的不轻啊。”
“余大哥就碰上这种事了吗？”
“就是今年开春，他值班时碰上过一回。那老太太说是去菜市场，自己没注意坐过站了，就非让老于停车。那都出公交站了，怎么可能停啊？更何况那是十字路口等交通灯。好家伙，拎着菜篮子就往老于脑袋上砸。
“当时车上的那帮乘客也是够操蛋的，没一个人敢上前拦着，连说句公道话的都没有。老余真要是伤了的话，那一车人保不齐都得出事！幸好当时车是等红灯停着。老于把车钥匙拔了，直接就报了警。没等警察来，那老太太就装心脏病，那场面甭提多难看了。”
“这也太为老不尊了。”
“我还没说完呢。警察来了之后倒打一耙，非说老于骂他了，查监控没有，又说老于打她了，反正就是无理搅三分。自己打120把救护车给叫来了，就说心脏疼。唉，她那个混蛋儿子还在网上造谣，拍的小视频还不少人看。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
“煽动舆论？”
“对，把老余的照片贴网上了，给好一顿网暴。真有那人事不懂的，去骂老于。因为这是老于被迫休了半个多月的假。耽误了不少事呢。”
“真是天降横祸啊。”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那天就是该着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