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喘不上气来，
就好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憋的快要窒息了。
怎么回事？这被子怎么这么沉呢？陈耀阳迷迷糊糊的感受着一股难以承受的痛苦。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被憋死了。
想要睁开眼，却怎么也做不到。他隐约中意识到自己是在睡梦中，意识在清醒的边缘挣扎，身体仿佛不是他自己的，怎么都无法摆脱梦境的纠缠。
上了年纪想睡觉难，想睡醒怎么也难呢？是因为住在养老院的缘故吗？还是在自己家待着舒服啊。
半梦半醒间，陈耀阳挣扎着睁开眼皮。他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已经睡醒，模糊的视线内充斥着惨白的月亮，仿佛有谁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堵在他面前。
我肯定还是在做梦，陈耀阳晕晕乎乎的想。他用力眨眨眼，模糊不清的视线终于清晰了几分。他渐渐察觉到悬在面前的并不是月亮，而是一张惨白的大脸。
脸？为什么会是脸？
当和那张脸上的眼睛四目相对时，陈耀阳猛然惊醒。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那张脸就消失不见了。他似乎捕捉到了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但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整个人僵硬的躺在床上，身体因恐惧站立不已，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再次活动手指。他哆哆嗦嗦的按下床头柜上的呼叫铃，没能等到值班护士赶来，在那之前就昏厥了过去，再次丧失了意识。
————，————
“王园长。”伴随着敲门声的响起，门外传来一声询问。
正伏案工作的王森头也不抬的喊：“门没锁，进来。”
门被推开，一道人影快步来到办公桌前，王森没有抬起头，继续阅读着手中的报告。“什么事？”
“王园长，又有一名老人过世了。”
王森心中一紧，“谁？”他知道园里有几位老人卧床不起，但情况都很稳定。
秘书回答：“那位叫陈耀阳的老人。”
“陈耀阳吗？”王森抬起头来，“上个礼拜他不是刚来找过我吗？”
“对，就是那位老人，他今年69岁，身体状况比较一般。”
王森问：“他入园多久了？”
“是在去年4月份办理的入住手续，差不到一个月就快住满一年了。”
王森嘀咕道：“我上个星期见他的时候，他精神头还挺足的，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是今天早上去查房时，发现他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经过检查后确定已经过世。”
“死因是什么？存在自杀的可能性吗？”
“应该是不存在。这位老人身体上没有可疑伤痕，应该就是心力衰竭。”
王森眉头紧锁：“引发心脏骤停的原因呢？”
秘书尴尬的回答：“暂时无法确定。”
“那位老人有表现出过轻生的倾向吗？”
“没有，在咱们园里一直都住得好好的，也没和其他老人产生过冲突。非要说的话，上礼拜出了那件事后，他对咱们园有些不满，说是等到期后不会再续住了。”
“那件事......”
王森怀抱双臂靠在办公椅上，就在一个星期之前，那位叫陈耀阳的老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后就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
他声称养老院里闹鬼，在睡觉时被鬼压床了。
类似的话，在成为这间养老院的园长后，王森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很多老人由于年事已高的缘故，会模糊现实与想象，经常把书里或影视剧中的内容当成真事，煞有介事的讲出来。类似的乌龙每隔几天就会上演一次。
园内的不少老人都有了老年痴呆的症状，根据程度的不同，制定相应的护理策略。通常而言，完全丧失自主行为能力的老人，这所养老院是不接收的。
在全江市范围内，怡然园也是相对高端的养老院，能住进这里的老人家境都比较殷实。因为设施齐备、人员专业的缘故，怡然园的入驻名额相当宝贵，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把家中的老人送进来。
王森致力于让每一位入园的老人们得到妥善照料，但每一位老人都是完全不同的挑战，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十分配合，但总会发生意外。处理意外，就是他这个做园长的最重要的工作。
只可惜他也无法处理那位陈耀阳老人的问题。王森完全不相信那位老人的说辞，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鬼压床？可笑至极。
上个礼拜的见面，王森只是敷衍了那名老人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他没想到只隔了短短一个星期，陈耀阳竟然就去世了！这让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态度。
很多在年轻时不以为然的事，等年老了就会成为心病，身体状况与年龄的差异，导致双方看待同一个问题时的角度完全不同。会不会是这起鬼压床成了陈耀阳老人的心病，导致他突然过世了呢？王森不得不这样去考虑。
“王园长，我已经通知陈先生的家属了，相关亲属正在赶来的路上。您看您是否能抽出时间亲自接待他们呢？”
王森回过神来，点点头，“好的，人到了通知我一声。”
“您放心。”秘书松了一口气，将陈耀阳老人的档案放在办公桌上就转身离去了。
王森拿起这份厚厚的档案资料，这份记录中囊括了在入园后陈耀阳老人每一天的身体体征。园方每天都会记录老人们的各项生理指标，通过对数据的分析，动态调整老人们的饮食起居，还会定期的举办各种活动，丰富老人们的闲暇时光。
让王森暗自得意的是，入园老人们满意率超过98%，这是怡然园全体员工们共同协作的成果。从4年前成为这间养老院的园长后，王森总共送别了19位在园内过世的老人。而其中有7位是在近半年内相继离世的，这已经让王森隐隐有些不安。
他最近一直在思索是否能对护理策略进行改良升级，将受看护者的家人们更多纳入到护理计划中。
这一直是王森想要推进的改革，却难以落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