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最后两层

我没有回答。岚夙始终没看我。可她知道我在查。

她甚至没有掩饰自己的魂锁，仿佛在告诉我：随便看，你能看清，就你赢。

“她说她是月根放逐者。”我低声。

“也许……她连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确定。”

赵磊冷笑：“那你愿意赌？”

“赌她不是月渊之主，赌她不是……归印计划之外，被终界故意留下的诱因？”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很冷，从未有过的冷。

那不是怀疑一个同伴的冷。是对我这个“决策者”的不信任。

“我不信她。”我道。

“可我信——我们没有别的路。”

众人不语。片刻后，牧瑶开口：“那你说，她要是发疯了怎么办？”

“我们怎么办？”

我盯着岚夙的背影，镜月印在掌心缓缓沉入血肉之下，低声：“她若疯，我第一个斩她。”

“可在那之前，她知道的路……我们，走。”

一瞬的沉默，像雪层下的裂冰。谁都知道，这条归寂之路，已不是生死可以概括的事。

那是信念与执念的对撞。

谁走错一步，不是死。

是全族埋骨。

不多时，岚夙终于起身，朝我们走来。

她看了看赵磊，又看了看牧瑶等人，冷淡开口：

“都回来了。接下来，该去真正的‘归寂界心’。”

“你们若还有犹豫，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赵磊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说走就走？真要害我们，还不如现在动手。”

岚夙不理他，只看向我：“你还要跟我走吗？”

我点头。“要。”

她不再说话，转身，带路。我走在她身后，镜源碎片在魂海中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我：

她的魂里，有东西，正在醒来。而我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是因为不怕。而是因为我知道——

她能看到归寂的“最深处”。而我，必须先“到”，才能谈“守”。

我们一路向魂锁深处前行。归寂界的入口，已近。

脚下的路，不再是冰，也不再是骨，而是一种奇异的黑银之泥，踩上去会发出极轻的“嗡鸣”。

那声音，不像脚步。更像某种沉睡的存在，在回应“走近”。

岚夙走得很稳，她对这一切熟得可怕。

她甚至能提前说出，哪块地底藏有裂魂毒根，哪座墙后会喷出幻息。

赵磊越来越不安，他低声对我道：“她像是……走过很多次。你确定，她不是‘等你’？”

“而是——‘引你’？”

我没有回应。可我的手，已经紧握镜月魂链。

那一路，几乎没有再说话。连魂火的呼吸声都被压进了泥下，所有人都像在无声地踩过自己未完成的命数。

岚夙走在最前。

月魂刃挂在她身后，刃口泛着不属于现界的银芒，那是一种来自“血脉记忆”的沉光。

我跟在她身后，脚踩着那条黑银泥地，每一步都能听见“嗡”的一声低鸣。

像什么东西，被踩醒了。

再后面，是赵磊、牧瑶、瑶音，苏雁还昏着，被封在我的魂印囊中。我们人虽然到了，可整体魂频仍然破碎，彼此之间始终有一丝裂缝，像没缝好的旧布。

我知道，那是“信任”在漏风。

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黑雾终于散开，露出一片不该出现在这界中的景象。

一座祭坛，悬浮在虚空之上。

不是浮在地上，是浮在“星海裂口”的尽头。

其下无地，其上无顶，四周只有裂纹横布的星壳碎片，与无数翻滚的魂潮。

那不是天，也不是地。

那是“归寂之界”的真身——藏在现实之上的一场，未醒的梦。

“到了。”岚夙站定，望着前方祭坛。

“那上面……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我抬头，眯着眼看去。

祭坛约莫五丈见方，通体由一种黑金魂石铸成，祭面裂纹密布，其上刻着奇异的双重咒纹，一层古文，一层像血染而成的暗夜图腾。

而中央，一物镶嵌其心。

形如心核，状若裂月，静静悬在那里，宛如某人剜下的一颗魂心，被封在破碎的梦中。

“暗月心核。”泠渊的声音，在我魂识中响起。

她未显形，只在我的印识边缘轻声叮咛。

“那是归寂之门唯一的钥匙。”

“但你看得出来吧——那坛上，已经不是净地。”

我点头。

整个空间在剧烈扭曲。

肉眼可见的星线折叠如残纸，咒纹流转的轨迹不稳定，像有无数残魂在其中游走、撞击、尖叫。

“是暗夜族的旧魂。”我低声。

“这些……不是活物，是当年被反噬之后残留下来的印灾。”泠渊道，“它们未亡，但已失控。”

“只要你们靠近，就会触发崩解。”

我咬紧牙。

“要想启动心核，必须先——稳定空间。”

“你能借我力吗？”我问。

泠渊沉默了一息，随即轻声应：“只能借一环。”

“太多，我会破印。”

“够了。”我抬掌，镜月印浮现。

我看向身后：“赵磊，护阵。”

“牧瑶、瑶音，守魂频。”

“岚夙……你护外围。”我迟疑了下，终究还是信了她一次。

她只点了下头，没有多话，身影一闪，掠至坛周右上。

赵磊皱着眉瞪我，却没拦着，只默默盘坐于坛外，唤出魂盾，将整个星壳裂场圈进印域。

我与泠渊立于坛前，她一环印借我，我一环印交她。

双印合缝，构为“镜渊双命阵”。

这阵是古代印监者在“界崩”前夜刻下的试魂阵，本用以筛选印主魂质，如今我们反用来锁魂乱流。

我印指成势，泠渊借印绘符。

魂阵缓缓展开，一圈又一圈咒纹刻入星空，像是将整个空间打了一个“补丁”。

阵成第三圈时，突有一道魂流从星海缝隙里窜出，形如人首，身披印袍，却五官尽毁，口中咬着一段祭文残卷。

“咒蚀魂！”泠渊低吼。

我印势翻转，镜月之印猛地劈出一道魂光，将那物打入虚空！

但击退只是暂时的。

下一刻，整个星海开始翻滚！

无数残魂被引来，它们似乎本能地排斥我们修复这座坛——因为它们的存在，本就是靠这片混乱活下来的。

若我们真的“补”了这破口，它们便彻底失去了依附之地。

“快——印阵最后两层！”我大喝。

泠渊咬破指尖，借我血咒一笔，魂力骤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