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比她大两岁的高媛媛，就太清澈了。
表演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往顾晨身上瞥一眼，看他是什么表情。
“我也觉得冰冰不错，虽然有些稚嫩，但肯下功夫琢磨，投入程度也比高媛媛好一些。”
“谢谢俞老师。”
她没说出口的是，这个冰冰看着顾晨的时候，不像高媛媛那样眼睛都泛出小星星。
单凭这一点，她也得据理力争让冰冰出演，而不是高媛媛。
顾晨知道俞妃鸿在想什么，也没点破。
选演员的最终决定权在他手里，别人都只能建议，俞妃鸿也不例外。
“你先跟着王老师他们回学校吧，等有消息我会通知他的。”
“好的，谢谢导演，谢谢俞老师，那我先回去啦。”
看来导演还有俞老师对自己都比较满意，但冰冰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没当场定下来，回去就有变数呀。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只能等通知，只能寄希望导演一直持续这个判断。
试镜特约演员的同学们基本都已经回校，还在外面的，只有等着冰冰的严宽他们，以及被江欣撺掇着，留下看看冰冰试镜结果如何的高媛媛。
顾晨追出来，正要再交代冰冰一点事，便看到远处的高媛媛把短发撩至耳后，轻轻笑着，江欣坐在前面，不知道在给她画眉还是干嘛。
高媛媛见到顾晨，连忙把脚边的剧本捡起，站了起来。
江欣不明所以，转身后看到顾晨盯着她们，也老老实实站着，像极了打闹时被班主任抓到的两个调皮女学生。
顾晨看到高媛媛脑门上的红点，一时有些恍惚，感觉看到了《倚天屠龙记》时期的她。
这种恍惚，落到高媛媛眼里就变成了“导演好像生气了”。
她嘴里含着一口气，把嘴巴抿起，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肩膀微微向里缩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偶像的失望。
“俞老师，你带他们几个先回去吧。”
“噢噢，好的导演。”
“导演再见。”
冰冰等人跟顾晨打了招呼，在楼梯口交错时，她最后看了高媛媛一眼，只觉她这个样子可真可爱，“楚楚可怜”四个字跟为她而生似的。
“晚上一起吃吗？我做好了等你？”俞妃鸿不经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所有权。
顾晨礼貌而不失疏远：“不用，你自己吃就行。”
见人都走了，江欣壮着胆子扛了下来：“学长，我带着记号笔做笔记来着，觉得媛媛眉心画个红点像哪吒，很好看，你别……”
“我说我生气了吗？”
“啊？”
闻言，还在暗自琢磨俞妃鸿那句话，是不是说明顾晨跟俞妃鸿在谈恋爱，乃至已经同居的高圆圆，抬起了头。
顾晨瞥了下她标志性的杏眼，边走边道：“你俩跟我过来。”
他推开衣帽间的门，三面墙的衣架上挂满了衣服，男款、女款、当季、夏季、都市范、乡村气息浓郁的都有。
顾晨修长的手指在成排的衣料游走，最终抽出一件象牙白粗花呢的外套，圆领镶着哑光金线，收腰剪裁利落得像刀锋，跟后世流行的小香风外套差不多。
在肩膀处捏了捏，入手很厚实，说明有垫肩，就这个了。
“把你身上羽绒服脱了，试试这个。”
他把外套递给高媛媛，对方接过，顾晨又挑出条九分烟管裤，扭头见她里面还穿着一件宽大的学院风毛衣，让她把这个也脱掉，内搭换成白衬衫，再穿那个外套。
三分钟后，更衣室的帘子哗啦一响。
十七岁的高媛媛走出来时，宽大的学院风毛衣已经换成白衬衫，外套的垫肩让其单薄的肩膀忽然有了棱角，就是额前刘海还软趴趴地，最长的那一缕甚至快要盖住眉毛，明显带着稚气。
“别动。”顾晨摸出一把剪刀，银光闪过时高媛媛下意识闭眼，碎发簌簌落下，还有几个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再睁眼时，高媛媛原本短至眉上的刘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额头，整个人像被揭开的油画，骤然明亮起来。
“《皇家师姐》《刀马旦》等片子你看过没？想象一下香江白领的英姿飒爽，假装你是一个香江的执业律师，拿着手机跟人通话，从那头走到那排办公桌，拍一拍其中一个工位上的人，然后进办公室。”
高媛媛这才醒悟过来，顾晨好像是想给她换个角色。
“从这儿开始走吗？”
“随便，你是这片办公区的老大，想怎么走怎么走。”
高媛媛按顾晨说的，走了一遍。
在她进办公室前，顾晨叫停了。
“还可以，回去再走一遍。”
“你可以自己加一些动作，比如看手表。而且跟人打电话不能什么都不说吧？想象一下律师会说什么。”
“张先生，关于警方掌握的那个证据，我很抱歉，我们这边商讨过后，会尽快给你一个新的方案，”高媛媛说着，走到倒数第二排工位那，拍了一个空荡荡的椅子，“跟我过来一趟。”
江欣觉得这次媛媛表现得相当不错，站在顾晨身后，朝她鼓起了拳头。
高媛媛微笑道：“导演，刚才这样可以吗？”
“别有疑问，别微笑，找一找不苟言笑、生气的感觉。”
“你设计的情节不是手下闯了祸吗？想一想你考试不及格的时候，你老师是怎么叹气的，你妈是怎么教训你的，声音要大，要不留情面，别轻声细语的，像没吃饭。”
或许是顾晨说的很详细，也或许是高媛媛有了感觉，发挥得不错，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还可以。”
“导演，你是打算让我演那个帮俞老师辩护的律师吗？”
这个律师，便是电影里的男主角了。
按照原设定，他跟俞妃鸿要饰演的作家是多年好友，在帮作家驳回了故意杀人罪的控告，无罪释放后，作家曾激动地捧住他的脸，差点亲了上去。
“不行吗？”
“可我看剧本设定，他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啊……”
“剧本是可以改的嘛，”顾晨呵呵笑着，“你俞老师才二十五，就能演有八岁孩子的妈，演三十岁的女人，你都快十八了，演一个二十出头的律师，也很合理吧？”
“可我的这个角色，是喜欢俞老师的啊，不然怎么会那么卖力帮他……”
“怎么，你不喜欢俞老师啊？”
“没有不喜欢，”高媛媛涨红了脸，“我说的是剧本里的她，我不喜欢，她一直在故意调戏采访她的女编辑，还跟那个律师有染，又喜欢男人，又喜欢女人，这不是……”
“双性恋吗……”
高媛媛小声嘟囔了一句，又道：“而且，她都有老公了。”
“有老公怎么了？”
“女作家的确在大多数人眼里不道德，可我们换个角度想呢？”
“她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但她的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都很年轻，她敢承认自己的欲望，敢面对自己的软弱，敢在世人唾弃的目光中，依然选择忠于自己的心跳，敢清醒看着自己沉沦、坠落，你能说她的灵魂不是勇敢的吗？”
“剧本里的她不管是无法克制，还是不想克制、不必克制，都很正常，因为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因为爱情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高媛媛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等顾晨说出“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后，她琢磨了几秒钟，才自行体会了其中深意，怪不得自己听导演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那么紧张。
随后，整个人的眼神都明亮了起来，像打开了曹贼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