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中计了

大殷王朝在连年战火的侵蚀下,国力渐微,然而上元灯节的传统却未曾更改。

殷都城,灯节如昼。琉璃灯盏流光溢彩,映照着王孙贵胄的华服锦裳,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脂粉香与烟火气息。

萧府后院墙角,萧绮华身着劲装,轻巧蹲下,先探脑袋,再如鱼般迅速钻进狗洞。

小春面露难色,咬咬牙效仿,却卡在洞口,费了好大劲才狼狈钻过。

身旁的丫鬟小春满脸担忧:“小姐,您女扮男装出来,而且老爷还叫你抄诗经,跪祠堂,万一被识破可如何是好?”

丫鬟紧跟在后,蹙眉低语:“小姐,此举实在不妥。”

萧绮华眼波流转,嗔怪道:“莫要扫兴,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走在路上闲聊,前方荷花池畔传来一阵惊呼。

萧绮华和小春赶忙挤过人群,只见池中一具女尸静静漂浮着,周围环绕着娇艳的荷花。

女尸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明月高悬,都城的上元灯节热闹非凡。清风楼的最高层,君玄霄一袭黑袍,身姿挺拔地坐在临窗位置。

桌上,一盏香茗热气氤氲。

君玄霄修长的手指搭在青花瓷杯上,却并未举杯,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灯火映照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仿若被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剑眉斜飞入鬓,深邃的眼眸犹如寒潭,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偶尔有微风拂过,撩动他几缕墨发,更添几分清冷矜贵。

此时,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从人群中走出,她手持团扇,神色镇定:“诸位,从死者的状况来看,她面色并无痛苦之色,且周身衣物整齐,没有明显的外伤。

想必是被人提前下了慢性毒药,待毒性发作后无力挣扎,才被抛入这荷花池中。

凶手如此精心布置,将尸体与荷花放在一起,无非是想营造出一种诗意的假象,误导我们的判断。”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称是。

萧绮华却微微摇头,向前几步,朗声道:“姑娘的推断看似精妙,实则经不起推敲。

首先,死者虽面色平静,但双手却紧握成拳,指关节泛白,这分明是在极度痛苦中挣扎过的表现。

其次,姑娘说死者是中慢性毒药,可若真是如此,为何死者口中没有丝毫异味,且嘴唇虽略显苍白,却并非中毒后的青紫之色?”

黄衣女子柳眉微蹙,反驳道:“这位公子,也许凶手所用毒药极为罕见,无色无味,寻常人难以察觉呢?”

萧绮华微微一笑,指着女尸的头发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死者的发簪看似规整,但仔细观察会发现,

簪子插入的角度十分怪异,明显是在挣扎过程中被弄乱后又匆忙插回去的。

这说明死者遇害时并非如姑娘所说毫无反抗之力。

而且,大家看这荷花,花瓣上有一些细小的水珠,可周围其他荷花却没有。

这水珠并非露水,而是有人在短时间内将荷花放置在这里时沾上的。

也就是说,荷花是在死者死后不久才被刻意摆放在周围的,并非凶手一开始就设计好的迷惑手段。”

黄衣女子脸色微变,但仍强词夺理:“即便如你所说,那又如何能证明我所言不对,更不能说明我就是凶手。”

萧绮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我注意到,姑娘从一开始就急于给出自己的推断,引导众人的思路。

而且,刚刚在我检查尸体时,姑娘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死者的头部,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其实,死者真正的死因就在头部。”说着,萧绮华轻轻拨开死者的头发,露出耳后的一处不易察觉的针孔。

“凶手正是利用一根极细的毒针,刺入死者耳后穴位,瞬间致人死亡。

这样既不会造成明显外伤,又能让死者表面看起来没有中毒迹象。

而姑娘,你衣袖上绣着的精致花纹,与这针孔大小极为相似,想必是在作案时不小心蹭到了死者的头发,留下了这个线索。”

黄衣女子听到此处,脸色变得如同白纸一般,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仅凭这些牵强附会的理由,怎能诬陷我是凶手!”

萧绮华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我料定,那根毒针此刻就在你身上。只要搜身,真相便一目了然。”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要求搜身,黄衣女子见大势已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忽然,一声凄厉呼喊划破夜空:“不好啦,小姐,萧府着火了!”

那声音裹挟着无尽惊惶,直直刺入众人耳中。

原本正悠然品茶的萧绮华霍然起身,茶杯坠地,碎成一片狼藉。

她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中满是恐惧与焦急,未及多想,朝着萧府方向狂奔而去。

待她赶到,眼前景象宛如人间炼狱。

萧府烈焰冲天,火舌疯狂肆虐,将整座府邸吞噬。

黑烟滚滚升腾,遮蔽了月光星辰。往日巍峨堂皇的楼阁,此刻在大火中摇摇欲坠,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

火势稍减后,萧绮华不顾一切冲入废墟。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四周,残垣断壁间,横七竖八地躺着萧府众人的尸体,

鲜血混着尘土,触目惊心。萧绮华脚步踉跄,双目呆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满心悲恸翻涌。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快走,你中计了……”

萧绮华循声望去,只见老奴李伯趴在地上,气息微弱,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染红了衣衫。

萧绮华扑到李伯身边,泪水决堤而下:“李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伯费力地抬起手,指向远方,声音颤抖:“有人……蓄意谋划……为了……”话未说完,手便无力垂下,溘然长逝。

萧绮华跪在原地,悲痛欲绝。

熊熊烈火映照着她泪流满面的脸,这一刻,世界仿佛崩塌,只余满心绝望与仇恨在心底蔓延生长。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自黑暗中疾奔而来,脚步慌乱却又带着决然。

来者正是刚才那位漏洞百出的女子,她面色焦急,跑到萧绮华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促说道:

“快走,不然你会死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在这充斥着血腥与焦糊味的空气中回荡。

萧绮华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向眼前的女子。

火光跳跃,映照出女子眉眼间的神色,竟与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重叠。

那熟悉的神态、急切的眼神,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戳进她已然破碎的心。

不等萧绮华开口,女子已是满脸惶急,双手用力摇晃着她,

再度催促:“我帮不到你什么了,你快走!此地危险万分,片刻都不能多留!”

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打着萧绮华混沌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