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只是旷野,还有早八人的旷课。
顾屿真的是太想旷课了,虽然接下来的早八他的位置是在讲台上。
但在几秒钟之前,站在那里的应该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导师兼冰城中医药大学最年轻的教授——王涛教授。
负责给接受了一定医学摧残的“花骨朵”传授中医内科的奥妙。
至于为什么现在变成他了呢?
因为王涛教授也旷课了。
“就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不去的吗?”
狭小的单人办公室中顾屿用希翼的目光看向刚刚敲门进来的小师妹。
刚刚重生不久,回到研究生毕业转职成学校吗喽时期的他还想做最后的一点挣扎。
庄瑶略微泛黄的瓜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是顾师兄,要是没有人去上课的话,会被算成教学事故的吧。”
姑娘,清醒点啊!你导师一年365天能旷300天,他身上的教学事故已经快比本专业的学生都要多了!
虽然顾屿真的很想吐槽,但是本着为“懵懂无知”的小师妹留下一个“未来可期”的念想,他决定还是不要戳破教授的伪装为好。
毕竟,未来可欺嘛。
刚刚考上研究生的庄瑶肯定没办法胜任代课的任务,也只有他去走一遭了。
顾屿起身下意识的想戴上眼镜给自己导师擦屁股,只是一抬手却抓了个空。
手掌在半空中虚抓了两下才想起来自己两天前就已经重生了。
至于原本劳累过度、困扰自己的高度近视也随着曾经的时间线烟消云散。
“怎么了顾师兄?”
“没什么。”从逝去的峥嵘岁月中回过神,顾屿甩了甩刚刚虚抓的手解释道,“稍微有点抽筋。”
“哦。”庄瑶轻声回应了一下,一双眸子悄悄打量着眼前导师临“终”嘱托的“万能大师兄”。
身上有着点点的慵懒气质,配上白净的面庞,绝对算的上帅哥,而且还是校园里面的传奇人物。
正瞧着呢,突然感到小腹传来一阵不适,这让她不由的恼了起来,尤其是经期的时候,这种不适尤为明显,下意识的抬手按在小腹上揉了揉。
庄瑶从小身子不好,准确来说应该从14岁初潮开始,什么腰膝酸软啊、胃脘胀痛啊、两肋灼痛啊之类的。
她都没有。
但单一个月经不调就困扰她很久,特别是最近几个月,每月来潮两三次,量少色淡,经期还伴随着小腹及腰背疼。
这不,前几天刚吃的益母草膏用来调理,活血化瘀、调经利水,算是月经不调的常用中成药之一。
至于益母草膏有没有起效果她就不知道,毕竟中草药主要的是调理嘛,见效慢那都是正常的事情。
“效如桴鼓,立起沉疴”都是《伤寒论》中,张仲景的夸张罢了。
想着,庄瑶又揉了揉小腹,随着手掌的揉动,腹部的疼痛不适也在减弱了一点点。
“怎么,肚子疼?”
顾屿从身边的书架上翻出记忆中的《中医内科学》,转身拿起挂在一旁的白服,等一切收拾好,抬头就看到庄瑶站在那里揉肚子。
手法非常的娴熟专业,一看就是老手。
这下顾屿多年行医进化的雷达瞬间有了反应。
许多严重的疾病往往在早期就会在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露出它的尖牙利齿,某些微小习惯的改变都隐藏着身体对你的警示。
许多人往往不会去注意那点微弱的异常,任由病邪肆意滋生,等到最后显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重症危症,回天乏术。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如果人人都有极高的防范意识,还能专业的处理相关问题,那还要医生做什么。
庄瑶点了点头,不过又摆了摆手,“没事顾师兄,就是最近有些月经不调,老毛病了,而且也吃过药的。”
说着便推开门在前面带路,上课的时间已经近了,要是迟到的话,那也算教学事故的。
顾屿听出了庄瑶话中的弦外之音,见她也说已经吃过药,便点点头,带着东西跟在庄瑶身后,朝着上课的主楼教室走去。
和其他专业的研究生上岸不同,医学生往往更卷一些,部分院校的上岸条件还多一本执业医师资格证。
庄瑶能考上冰城中医药的研究生成为顾屿的师妹,自然属于“持证上岗”,顾屿下意识的认为她吃的应该是对证的药。
不过本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的核心思想,顾屿觉得自己需要带师好好考考这个刚入门的师妹。
重生前因为某些原因他离开了冰城中医药,回到家中遗留下来的小医馆,和庄瑶也只有几面之缘。
对这个同出一门的师妹没什么了解,眼下正是相互交流的好机会。
“知道妇科病的治疗原则是什么吗?”
走在前面的庄瑶听到顾屿的问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寒则温之,热则清之,虚则补之,瘀则消之。”
嗯,基础不错。
寒则温之,热则清之,虚则补之,瘀则消之。
脱胎于中医八法,是蒲老在自己的《医疗经验》中提出的妇科治疗原则。
这并不是学生阶段的必读内容,在中医人眼里和《本草纲目》比都是冷门中的冷门。
庄瑶能脱口而出,看来课下的阅读量还挺可观。
顾屿点了点头,继续提问,“讲讲自己的症候群。”
中医不像是西医那般有着极为严格的病理判断标准以及各项检查数据,中医行医治病更讲究的是个人的治病经验以及辩证思路。
说白了,这门学科并不是西医那样可以在学校中通过几年的学习速成成为一位合格的医生。
一位可以治病的中医,一定是在临床实践中跟师学习成长起来的。
而这又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时间,规培的那一点时间根本没有用,更何况规培究竟是不是真的跟师学医术,都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时候庄瑶也知道,顾师兄是在教自己辨证论治的思路,所以一五一十的陈述自己的症候群。
像这样的学术交流也就只有同门或者关系好的同事之间才会有了,特别是以自己身体为模板的交流更是难得。
稍微斟酌了一下语言,转变了一下人称,庄瑶便开口说道:“病人自述月经不规律数年,每月来潮二三次,量少色淡,经期有小腹及腰背痛。”
“食少纳呆,大便糖稀,日三四次,小便正常。”
“最近稍有劳累过甚,有时候会出现淋漓不断的现象。”
“舌淡无苔,脉.......”庄瑶稍稍犹豫了一下,“脉紧。”
说完,还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眼已经和自己并肩而行的顾屿。
而顾屿听过后则是眉头微皱,回忆了一下刚刚庄瑶的神态,开口问道,“面黄,睡眠不佳,是不是还伴有多梦的症状。”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顾屿眉头皱的更深一分,脚步也慢了不少。
面黄,食少纳呆,大便糖稀,很显然是脾虚的表现。
月经不调,淋漓不断,舌淡无苔,或是肾虚。
但不管怎么看,都是虚像。
可是脉象又是紧脉。
王叔和在《脉经》中用“数如切绳”来形容紧脉。
紧为诸痛主于寒,多见于寒症,却出现在虚症的病人身上。
奇怪,正常来说,这样的虚症应该是脉弦弱才对。
难不成是“假象”?
思索间,顾屿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庄瑶,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这姑娘不会给自己脉像摸错了吧。
但秉持着对自己导师眼光以及执业医师资格证考核难度的信任,顾屿觉得庄瑶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开的什么药?”
“益母草膏。”
依旧是熟悉的脱口而出,不过.....
顾屿绷不住了。
各种意义上的绷不住。
只见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庄瑶,声音旋转九九八十一道弯,用抑扬顿挫的语气重复自己的惊讶。
“益母草膏?”
“你是不知道益母草膏是治疗什么吗?”
庄瑶眨了眨眼睛,“知道啊,治疗月经不调的,活血化瘀、调经利水,对症下药。”
顾屿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对庄瑶伸出手,“来,手给我。”
他现在严重怀疑眼前这个小师妹是不是也走后门进来的。
怎么这么愚蠢的错误还能犯呢。
中医治病从来都不是辨病论治、对症下药,而是辩证论治、对证下药。
庄瑶的病不管是虚证还是寒证,都不该用治疗瘀证的活血化瘀药。
轻则无效,重则便是加深病症的助燃剂。
见病治病那是庸医。
而且.......
顾屿将搭在庄瑶手腕寸关尺部的手收了回来。
这姑娘确实是给自己诊错脉象了。
脉象并不是代表寒症、食积、痛症的紧脉,而是端直而长、指下挺然、如按琴弦的弦脉。
脉弦弱,结合病症,是非常明显的脾肾两虚之象。
脾主信而统血,肾为天葵之源,脾肾虚弱与月经关系密切,而脾肾又关乎任冲二脉。
冲脉隶属阳明,阳明与太阴为表里,冲任不固则月经失调。
应以健脾利肾之法,补脾益肾。
金贵肾气丸加香砂六君丸可解。
要是面对正常的病人,现在就可以开方抓药了。
不过庄瑶作为刚入门的师妹,有必要好好纠正一下她见病治病的问题。
“一会上课,你去后面找个位置旁听。”
“你这不是血淤导致的,而是脾肾虚弱所致。”
辨证论治是中医永远不变的核心,见病治病则是中医行医的大忌。
你说是吧,fvv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