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施针
- 借法世间,请道友先动手
- 文一文
- 2459字
- 2025-01-18 00:30:08
日暮西沉,药香翻飞。
林轩靠在床榻,面上多了一丝血色。床下仅有两人,郎中方翠直,以及他的学徒。
看着对方的拘谨面容,林轩毕竟第一次接触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斟酌思量了许久,最终沙哑着嗓音,尝试着打破这沉默。
“方师兄的家人近来可好。”
闻言,方翠直的后背一下子湿了,当即拜倒在地,连呼恕罪。
“林县官,容老朽托大,斗胆自称一句师兄。”
“还请念在当年同门求学的情分上,饶了我这蠢徒儿!
他是苦出生,双亲前些年大旱死了,能活下来还是靠当年还是师弟在城外施粥。
你的恩情他此生难以还尽。他现在年幼,医术不精,今早若是怠慢了师弟,为兄只恳求饶他一条性命……”
老者坐在矮凳上,本就低一头,说完后径直站了起来,一把扯过学徒的手,声音陡然提高。
“师弟勿要烦恼,我知你素有清名,此举皆是我方翠直一人行为,教不严师之过,惩罚徒儿乃是我分内之事。”
“为兄最擅针法,曾得到恩师当年称赞,只是废一双手而已,外人看不出来,届时就说是他自己害了病……”
方翠直一把抓起自己徒弟的手腕,从怀中取出一个针袋,抽针便刺。
他徒弟眼中满是通红泪水,拉扯着自己的手,想要挣脱。
可刚有动作,又被方翠直给瞪了回去。
少年此时只好紧紧抿着嘴,抬手任由自己的师傅施针,同时低下自己的头。
“谢林县官恩泽!”
林轩深吸一口气,没想到原身记忆中感觉良好,其他人却畏自己如虎。
断臂求生,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眼见第一根针就要扎下去,林轩自然是不愿意多生事端,难免会被来往病人察觉。
于是抬手阻止,但方翠直加快了动作。
“师弟切勿多心,师兄能处理好!”
“孽徒受罚!”方翠直已经扎下了第一根针。
道理说不通,那便动手罢。
【擒豚截骨手】!
林轩拖着身上的伤口,在两人惊异的视线中,一个翻滚加速,压得腿上伤口再次崩裂,白布上又渗出红色。
此时林轩已经到了方翠直身后,抬手一握粗脚杆。
扯!
此时第一针尚未施针完毕,猝然失去重心,方翠直在栽倒时又将针给拔了出来。
“哎呦!”
“哎呀!”
两声吃痛同时响起。
方翠直的徒弟正捂着施针之处,用力的揉搓着,满脸涨红。
方翠直则是将扶着腰,双手撑在地上,缓过气来之后扭头,看向林轩,眉头紧紧皱着,如同苍老树皮般没有生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弟……”声音中能够明显听出颤抖。
林轩赶紧停止了【擒豚截骨手】的第二式,没有在脊骨上的某处位置按下去。
随意道了一声歉,主动起身将方翠直搀起。看着对方的样子,心知此时不能用强。
到也明白对方始终活在过去的记忆和愧疚中,于是调整了心态,顺着对方演了一场戏。
只见林轩摇了摇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师兄无需这般。”
思索瞬间,林轩继续脱口而出:“世道不正,但人可正,师兄,我困顿此处久矣。若是不信……”
闻言,方翠直愣了愣,赶紧拉开距离,就要再次行礼,但却被林轩生生止住。
林轩看向面前老者眼中一闪而过的光,随后又深深的隐藏在忌惮和恭敬之中,没有过多解释,停住了话头。
“那便不信罢。”
抬手屏退方翠直的徒弟,林轩又坐回了床榻之上,在心中暗暗数着节拍。
果然迎来了那句充满试探又嗓音颤抖的发问:“师弟可是在试探我?”
林轩答非所问:“恰如恩师当年教诲。为官一方,当造福行正道。”
“可是,恩师当年已经因谋逆大罪被斩,坟头都没了。”
“……”
林轩细细一想,确有此事,一时间竟然尴尬起来,而且还记起了更多,原身就是因为及时划清界限投靠他人,才能安然无恙。
“这原身究竟是何种废物!给我挖这么多坑。”林轩在心中暗骂,随即扭转了话题。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之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师兄只需知道,师弟未曾变过!”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林轩脑海中记忆的极限,他将关于方翠直的所有喜好和性格统统串联串联的,从而为其量身打造了这一番话。
方翠直犹豫着,眼中闪过无数的挣扎。
他此时多么想相信这番话,但是理智告诉方翠直不能。当年求学,他资质愚钝,应试数年不中,在先师所有学生中最为愚钝,受尽嘲笑。
面前这位师弟林轩,是恩师最后一批弟子,在拜入门下之时,就已经是诗才震烁数州的大才子,得到朝中大人赏识。
但后来恩师受人蛊惑,伙同皇子谋逆,门下弟子尽数遭受牵连,自己幸运,因愚钝逃过一劫。这位师弟却在另一位大人的保驾护航之下,成为了这庆平县令,甚至和州内仙家门派有来往。
可自己……恩师和数位师兄在同一处刑场被斩首,头颅被野狗叼走,自己甚至没有胆子去抢回来。
“方翠直啊方翠直……你如何配得上翠直这两个字!”
想到这里,这位已过花甲岁数的老者眼前模糊,一张老脸紧紧的皱了起来,低着头嘴唇轻轻打颤,久久不愿直视林轩。
你林轩顺风顺水,又怎会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心酸谨慎!?
师门说背叛就背叛,如今一张嘴,就一笔勾销,让我信你?
林轩察觉到对面异样,现在却在思索着其他的事。
他先前已经观察到了,这方翠直的一手神奇针术,仅仅是一针下去,就让一个健康少年满脸痛苦,恐怕凭针术废掉一个人也并非虚言。
按照光幕的思路,他人对自己的攻击都能视作为对自己的赠与,所以那些带了功法或者招式的攻击,自己都能全部借取并且融合。
不知道这针术能不能借取?
林轩这样思索着,除了掂量好自己的伤势之外,多受一次攻击,自己就能多合成一部功法,对当下就多一丝自保之力。
毕竟原身做得太过,现在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反观对面,方翠直终于抬起头来,让林轩稍等片刻,自己去为他取一些茶水来。
转身离开房间,方翠直拿了银子和包袱,交到自己徒弟手里,嘱咐对方出城去等自己一夜,若自己没来,便寻一处地方逃命。
徒弟原本不肯,方翠直一掌掴在他脸上,又遣散了医馆内的其余抓药病人,随意端了一壶茶水回来。
将茶水摆在桌上,方翠直心底里面生出一股豪气来,但最终也只是挑了一条和床榻一般高度的凳子。
“师弟,还记得你当初送给恩师的那句诗吗?”
“孰知不向清贫苦,纵死犹闻傲骨香。”方翠直自己答道,眼中透露出莫名神采,仿若回到了多年前在书院中求学的日子。
“师弟,为官当造福行正道,正则通平,将此比作人身,亦是此理,身通则体康健,师弟你今日受伤昏厥,气血郁堵,当用针法疏通。”
“师弟掌管庆平县,可愿让我为这庆平县施针一次?”
语毕,方翠直取针、落座。
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第一次在林轩面前挺起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