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渣岭谷口，血腥气混杂着硝石燃烧后的刺鼻味道，在凛冽的寒风中凝结不去。赵黑塔的刀牌手方阵如同一道钢铁堤坝，牢牢地堵在谷口，脚下是层层叠叠的流寇尸体和破碎的兵器。板甲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浆，有些地方甚至挂着碎肉和毛发，但在甲叶的坚固防护下，耀华庄的士兵们伤亡极其轻微，大多只是盾牌受损或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气血翻腾。
王铁柱那尊煞神般的身影更是让所有试图冲阵的流寇胆寒。他脚边躺着七八具尸体，包括那个被一刀枭首的前锋头领。山文甲的缝隙中渗出腾腾热气，眉尖刀的刃口因为反复劈砍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豁口，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散发出的慑人威势。
谷口外的流寇主力，大约还有七八百人，此刻却如同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一般，踌躇不前。他们亲眼目睹了前锋部队是如何在坚固的盔甲和锋利的长枪面前撞得头破血流，那种来自装备和训练上的绝对碾压，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冲！都他娘的给老子冲！后面就是耀华庄，有粮食！有女人！”一个穿着破烂皮甲，骑在一匹瘦骨嶙峋战马上的头目挥舞着马鞭，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驱赶手下继续送死。但响应者寥寥，大部分流寇只是畏缩着，不敢再上前一步。
“废物！一群废物！”那头目气急败坏，马鞭狠狠抽在几个离得近的流寇身上，抽出道道血痕。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一面黑底苍狼吞月的大旗缓缓向前移动，旗帜下隐约可见一小撮装备相对齐整的骑兵，大约有二三十骑，簇拥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是大当家！是大当家来了！”
“弟兄们，跟着大当家冲啊！”
后方流寇爆发出零星的欢呼，似乎那面大旗和那个神秘的身影能给他们带来勇气。
高地上，林远通过望远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注意到那面苍狼旗下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坐骑神骏，装备也远非普通流寇可比，显然是十三寨的核心精锐。而那个被簇拥在中间的“过山狼”，始终笼罩在斗篷里，看不清面容，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危险。
“想用精锐督战，逼迫炮灰继续冲锋吗？”林远冷哼一声，“可惜，你们没有机会了。”
他看到敌军后续部队并没有继续冲击谷口，而是有大约两三百人开始脱离大队，试图沿着南侧相对平缓一些的山坡向上攀爬，显然是想迂回到刀牌手方阵的侧后方。
“想从侧翼迂回？”林远嘴角微翘，“正合我意。”
他举起右手，从亲兵手中接过一面小巧的黄铜钲。
“传令李双全！”林远的声音穿透风雪，“时机已到，送他们一份大礼！”
他深吸一口气，用木槌猛地敲击铜钲！
“当——！”
清越而急促的钲声如同惊雷，瞬间划破了战场的喧嚣，在狭长的山谷中激荡回响。
这声音，便是进攻的信号！
埋伏在南侧高地上的李双全和他的八十名投掷手，早已冻得手脚发麻，但听到钲声的刹那，所有人都如同被注入了滚烫的鸡血，瞬间精神抖擞！
“点火！”李双全压低声音，发出了命令。
投掷手们纷纷从背囊或腰间取出黑乎乎、拳头大小的铁疙瘩——正是刘大锤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新式震天雷！这些震天雷的外壳经过特殊处理，菱形纹路更加深邃，内部不仅填充了威力巨大的黑火药，还掺入了碎瓷片和林远特意嘱咐添加的狼毒粉末。引信也经过改良，用硝糖药芯替代了部分普通火麻，外面裹了三层油纸并涂抹蜂蜡，确保能在风雪中稳定燃烧。
火折子凑近引信，嗤嗤的燃烧声在寂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清晰。蓝紫色的火苗顺着引信快速向下蔓延，散发出淡淡的焦糖和硫磺混合的气味。
“预备——！”李双全紧盯着下方谷道中蠕动的人群，特别是那些正试图攀爬山坡的流寇。他估算着距离和提前量，手臂肌肉紧绷。
他身后的投掷手们也纷纷做好了准备。有的人直接用手投掷，有的人则像李双全一样，熟练地将震天雷卡在投石索的皮兜里，开始缓缓旋转，积蓄力量。
“放！”
随着李双全一声令下，八十枚带着死亡气息的震天雷如同冰雹般脱手而出！
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或高或低的抛物线，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越过数十步的距离，精准地砸向了谷道中和南侧山坡上人群最密集的地方！
正艰难攀爬山坡的流寇们，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异样的呼啸声，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数十个黑点如同催命符一般从天而降！
“那是什么东西？！”
“快躲开！”
惊恐的喊叫声还未落下，震天雷已经落地！
“轰！轰！轰！轰隆隆——！”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狭窄的山谷中猛然炸响！其声势之浩大，仿佛无数道旱天惊雷同时劈落，震得整个铁渣岭都在颤抖，两侧山峰上的积雪簌簌而下，如同发生了雪崩！
爆炸中心，火光冲天，气浪翻滚！黑色的硝烟如同毒龙般升腾而起，瞬间吞噬了大片的区域。
那些被直接命中的流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巨大的冲击波和高温火焰撕成了碎片！断肢残臂混杂着破碎的内脏和滚烫的鲜血，被抛洒到半空中，又如同血雨般落下，场面惨烈至极！
而震天雷外壳碎裂后产生的无数高速飞溅的铁片和碎瓷片，更是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周围的生命！尖锐的破片轻易地撕开了流寇们身上单薄的衣物甚至破烂的皮甲，钻入他们的身体，带起一蓬蓬血雾。方圆十几步之内，几乎没有活口！
更可怕的是，爆炸产生的浓烟中，还夹杂着刺鼻的狼毒粉末。那些侥幸没有被破片击中的流寇，吸入粉末后，立刻感到喉咙灼烧，双眼刺痛流泪，剧烈的咳嗽让他们无法呼吸，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捂着口鼻满地打滚，如同待宰的羔羊。
第一轮投掷，便造成了至少上百人的死伤！
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谷道和南侧山坡，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爆炸声、惨叫声、哀嚎声、咳嗽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曲。
“妈呀！天雷！是老天爷降下的天雷啊！”
“妖怪！他们会妖法！”
“跑啊！快跑啊！”
幸存的流寇们彻底崩溃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那如同天罚般的爆炸场面，彻底摧毁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他们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试图攀爬山坡的迂回部队首当其冲，几乎全军覆没。而谷道中的主力部队也遭受重创，阵型彻底被打乱，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就连后方那面代表着“过山狼”权威的苍狼吞月大旗，也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旗杆从中折断。簇拥着大旗的那些精锐骑兵也是人仰马翻，死伤过半。那个神秘的“过山狼”似乎也被爆炸波及，隐约看到他的黑色斗篷在硝烟中翻滚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生死不明。
高地上，李双全冷静地看着下方的惨状，再次下令：“第二轮！准备！”
投掷手们迅速从背囊中取出新的震天雷，再次点燃引信。
林远在高地上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震天雷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特别是加入了狼毒粉和碎瓷片后，杀伤力和威慑力都大大增强。这一轮打击，足以彻底瓦解敌人的抵抗意志。
他看到谷口处的赵黑塔和刀牌手们，虽然也被爆炸的声势所震撼，但阵型依然稳固。这些老兵，此刻眼中也充满了敬畏和狂热。他们知道，拥有了这样的大杀器，耀华庄将所向披靡！
“差不多了。”林远喃喃自语。他举起了手中的令旗，准备下达总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