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审判
晨露顺着生锈的校门铁栏滴落,在杏的裙摆上晕开深色斑点。光坂高校的樱花早已凋零,残存的花瓣像褪色的判决书,铺满他们曾奔跑过的坡道。
“当时你总站在这里监视我和椋吧?“朋也指尖拂过三年D班窗台,玻璃倒影里杏的侧脸突然与记忆重叠——那个总是抱着词典在走廊疾走的少女,马尾辫扫过之处掀起紫罗兰色的风暴。
杏踢开脚边的空饮料罐,金属滚动声惊飞了树梢的乌鸦。“每次看到男生往椋鞋柜塞情书,我就想把他们的脑袋按进道德经里。“她抬手比划时,腕间的银链滑进袖口。那是朋也上个月用首笔奖金买的,内侧刻着“暴走机车族专属“。
坡道尽头的自动贩卖机还贴着褪色的草莓牛奶广告。杏的指甲无意识抠着掉漆的边角,“其实...我偷看过椋的占卜笔记。“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仿佛害怕惊醒沉睡在柏油路里的时光胶囊。
迟到的自白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成诡异的形状,像两条纠缠的丝带。杏的皮鞋碾过一片樱瓣,汁液在鞋底渗出淡粉色血痕。
“高三文化祭那天,椋在塔罗牌上画满你的星座。“她扯动嘴角试图微笑,睫毛却在颤抖,“我躲在更衣室吃光了整个蛋糕,奶油沾到裙摆都没发现。“
暮色中传来棒球部训练的击打声,朋也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他的掌心有电缆摩擦留下的茧,粗粝的触感让杏想起那些被他修好的儿童玩具——断了腿的木马、哑掉的八音盒,还有总是漏气的足球。
“现在轮到我了。“他的呼吸掠过她发间残留的幼儿园消毒水气味,“我会接住所有掉下来的词典。“
杏的额头抵在他第二颗纽扣上,忽然发现这人的心跳声和汐美大桥的钟声同步。十七岁的自己绝不会想到,那个总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少年,有天会成为比樱花树更可靠的支点。
白色风暴
市立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让杏反胃。她攥着胜平的病历穿过走廊,墙上的电子钟显示22:17,椋的白大褂下摆还在滴水——听说她刚参与完一场八小时的手术。
“椎名医生说你又没吃晚饭。“杏把便当盒拍在值班台上,海苔饭团的米粒从缝隙漏出来。椋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眼底泛着青黑:“姐姐才是,指甲油都剥落了。“
寂静在姐妹间蔓延成危险的沼泽。当胜平坐着轮椅出现在走廊尽头时,杏突然注意到椋胸前的钢笔换了款式——和胜平康复训练时用的那支一模一样。
“我们打算下个月去轻井泽。“椋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姐姐和冈崎君要一起吗?“
保温杯坠地的闷响惊动了护士站。杏看着褐色液体在瓷砖上蜿蜒,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打翻的占卜茶——椋当时哭着说茶叶形状预示姐妹分离,她当场把茶壶扔出了窗外。
月下裂痕
路灯将公寓楼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杏的吼声震碎了玄关的宁静:“你知道他右腿神经痛发作时连止痛针都失效吗!“
“那姐姐知道胜平君复健时喊的是谁的名字吗!“椋的镜片蒙上雾气,手中解剖学教材被捏出褶皱,“不是春原学长,不是冈崎君,是'藤林'啊!“
冰箱的震动声突然放大,杏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椋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巧克力包装纸,是胜平住院时最常吃的牌子。记忆如锋利的柳叶刀划开往事:高三体育祭那天,她也是这样挡在哭泣的椋面前,对围观者吼出“谁敢笑她占卜失误试试“。
“你永远把我当需要护身符的小孩。“椋摘下眼镜,露出与杏一模一样的紫罗兰色瞳孔,“但姐姐的护身符...早就换成冈崎君了吧?“
门铃在此刻响起。胜平拄着拐杖站在暴雨中,肩头湿透的绷带渗出血迹。杏看着他手中两份温泉旅行宣传册,突然意识到某些东西比樱花凋零得更快。
机械之心
朋也的梦境浸在诡异的紫色里。生锈的齿轮咬合声从地底传来,他看见自己变成金属骨架的机器人,胸腔空荡荡的窟窿中飘浮着光玉。
沙丘尽头有紫色长发的少女在堆砌石块,每块石头上都刻着名字:椋、胜平、汐、琴美...当他靠近时,少女突然变成举着词典的杏,石块如暴雨般砸向他的关节。
“找到你了。“他碎裂的指骨插入沙地,挖出一朵干枯的向日葵。光玉突然迸发的热量灼烧着电路,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现实世界晨光微熹的卧室。
枕边残留着杏的洗发水香气,手机屏幕显示来自椋的未读消息:“姐姐,昨天的话请忘掉吧。“朋也轻轻握住杏遍布抓痕的手——那些在幼儿园被孩子弄伤的痕迹,此刻像某种神秘的星图。
厨房传来焦糊味,平底锅里躺着扭曲的煎蛋。杏的睡裙腰带松垮地垂着,露出后颈淡淡的疤痕。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她颤抖的睫毛时,朋也忽然想起梦中光玉的温度。
那不是救赎的热度,是近乎疼痛的炽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