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族选择题

躺在龙塌上的天子容颜晦暗,唇色深紫,嘴角有被擦拭过的轻微血迹,那双勉强撑开的眼眸,尽管沉重,却依旧闪烁着清亮与睿智的光芒。张太医与两位宫女侍立于侧,神色凝重。

三人蹑步至御前,见此情景,徐定迅速跪倒在地,痛苦流涕,哭泣道:“皇上龙体如何?臣罪该万死啊!”一旁王柯眼框已经湿润,沉默无声。何穆林更是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抽泣起来,眼泪划过脸庞,悲伤不已!殿内弥漫着压抑悲伤的气氛。

皇帝心中悲凉,语气微弱地开口道:“大限不远,此毒无药可解,两个时辰内必然毒发身亡!”

他深邃睿智地目光逐一掠过眼前的三人,虚弱的皇帝再次缓缓开口,声音微弱却不屈地说道:“朕年二十监国,二十四登基,自那日起,朕勤于政事,奉行节俭,与民休养,任用贤能,未兴土木。朕力图改革旧制,推行新法,以求济世安民。对于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朕严惩不贷,对于那些结党营私之辈,朕更是绝不姑息,为何天要谴罪于朕!”

这位万民敬仰的年少英主言辞间流淌着难以掩饰的不甘,却字字铿锵有力,不减其平日里的王者风范,令人心生敬畏!

跪伏于地的三人,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口中不住地悲伤低吟:“臣等罪该万死。”

“罢了”。年轻的帝王用孱弱的身躯,勉强地摆了摆手,示意三位帝国重臣肃静。

随后,威严略带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对徐定问道:“太子年幼,尚不满七岁之龄,难担重任,如何为君?我去之后,朕欲从宗室之中择一年长贤王为主,尔等忠心辅之!徐爱卿你以为如何?”言罢,那双冷酷的双眸静静地锁在徐定身上。

这位年少有为的帝王看似随口的问话,但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让徐定心悬紧绷,惶恐不已。值此危难之际,权力交替的议题,回答如不合圣意,则会万劫不复,有杀身之祸!

君威难测,虽说是欲择宗室一年长贤王为君,但这若是试探性发问,以察有无异心,如果听命,顺从圣意立宗室贤王为主,则被视为心怀不轨,有谋反另立之嫌,更何况圣上四弟,真定王元恒还取了自己孙女为妻。若是坚决反对力谏辅佐幼主登基,则有妄图把持朝政,怀揣权臣之心,好狠毒的问话!

徐定心中暗忖:“圣上已身中剧毒,命如残烛,心机智谋仍如此之深,帝王之术运用自如,辨忠奸于无形,真乃英主,令人汗颜,回答稍有差错,怕是要携全族随圣上归天了。

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徐定沉默良久后,终是缓缓回话道:“臣实愚昧,才智浅陋,唯谨遵圣命而已。”言罢,俯身以额触地,作哭泣之态,以表忠心。

天子闻此,嗓音虽细若游丝但不失威严:“放肆!你竟敢说本朝太宰是愚昧之人,此等言辞,分明是瞅准朕身中剧毒,暗讽朕用人不当,乾纲独断。难怪前阵有言官频频上疏,指责朕独治天下,是不是身为文官之首的你暗中指使?你想陷朕于何地?”

徐定闻言,当场震住,慌忙回答道:“臣不敢,臣罪该万死!!”

徐定内心紧绷,脑海里思绪飞快:老夫怕是活不到明日了?身为太宰,在平日治国理政之时与圣意多有相左之处,皇权与相权亦之间的平衡早已暗流涌动。难不成,皇上是想趁其仍清醒之时,找个由头,将我除去,以防我日后把持朝政,架空幼主?

但徐定转念一想:“恐怕未必,以圣上之英明必然知道,幼主登基对本就危机四伏的大代王朝而言,并非上策之选。莫非真从宗室中择一贤王立为新君?那以王皇后及年幼太子为首,加之大司马大将军王柯的王家外戚势力又将如何自处?其中利害关系,非同寻常。幼主与宗室贤王之间到底该如何抉择?对则从龙,错则被捅,着实令人折磨!想我徐定,为何不是那九五至尊,只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宰啊!”

真是伴君如伴虎。

在皇权的霸气强压之下,徐定尚可冷静分析其中利害。然而形势所迫,时局惊险,一言不慎,必将身死族灭,内心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背后渗出层层冷汗,无声地控诉着内心的恐惧。

”徐爱卿,请为朕分忧。“皇帝的声音低沉温和,仿佛带有杀意,再次于徐定耳旁响起。

徐定闻言,连忙答道,语气急促:“臣以为...臣以为...圣上自有主张,此乃陛下家事,臣不敢轻易妄言,一切唯圣意是从。”徐定内心惊慌不已,额头汗珠直流。

年少的帝王轻望一眼这位历经风雨,沉稳老练,此刻却像蝼蚁一样的两朝太宰,随即开口,声音冷漠,下令:“来人!送徐爱卿去殿外等候。何穆林,王柯留下。”

徐定见此情形,心中如鼓点直敲,认定这是除掉自己,为幼主登基,扫清障碍的暗号,他赶忙启齿,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几分:“皇上!!臣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为何冤杀忠臣,臣何罪之有?”

一切尽在掌握,皇帝神色淡然。

对徐定的据理力争,他轻轻地摆了摆手,不予理会。随后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心领神会把徐定带离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