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师，我同意做亲子鉴定！」
1992年，沈明仪在公共电话亭里打电话。
那边的声音欣喜起来：
「明仪，你终于想通了！
太好了，你哥哥也盼着你这个沈家的女儿回家。」
这样热切的关心，沈明仪在前二十九年的人生里，从未感受过。
因为她出生，便被抱错到了养父母家里！
沈明仪不禁握紧话筒，红了眼眶。
而对面的沈素芳，还在继续说道：
「这个礼拜日，我就让哥哥去接你……」
挂了电话，沈明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从前她不肯回沈家，是因为顾柏清。
她嫁给顾柏清之后，为了扶他青云志，不能有任何污点！
曾经，沈明仪考上了文工团。
顾柏清以“儿子还小，无人照顾”为由让她放弃。
后来，沈明仪回了城，做了工人。
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被提名了劳动模范。
可提名当天，沈明仪的名字却被撤下！
私下里，顾柏清对她说：
「明仪，你是我爱人，你当了劳动模范，我这个厂长会被说闲话！
你的职位越低，我才能更显示出两袖清风！」
所以，近十年来，顾柏清成了棉纺厂厂长。
而沈明仪，永远只能是普通工人！
就连小组长都不能评，高级工职称的机会，也要让给别人……
甚至就连现在的沈家相认，她都自觉地明白顾柏清不会同意：
「沈家是前些年刚平反的留洋知识分子。
你跟他们认亲，我的仕途会受影响……」
所以，尽管沈明仪早就怀疑自己是沈素芳的女儿。
可是，她硬是忍着，疏远了沈素芳！
至于现在……没必要了。
回到棉纺厂，沈明仪今天还得继续加晚班。
可没上工多久，传达室就打来了电话：
「沈明仪同志，小学来的电话！」
沈明仪连忙擦了擦手，站起来向外走去！
那边的老师为难地说道：
「顾朝阳妈妈，小学放学一个点了。
顾朝阳还没人来接，打顾厂长的电话也没人接听！
你看看尽快过来吧！」
话筒里，还传来了儿子尖锐的哭声！
儿子顾朝阳边哭边喊：
「总是这样！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接了，只有我没有……」
听着儿子的哭声，沈明仪心中五味陈杂！
明明是说好了，一周三天沈明仪去小学接儿子。
还有两天晚班，由顾柏清接！
可是，轮到顾柏清的时候，他经常忘记。
沈明仪回到工间，低声跟小组长请假：
「组长，我得去接趟孩子……」
可组长却讽刺道：
「哟，成天请假！
你们妇女同志就是事多，要不别上班了，专心当厂长太太吧！」
还是一旁的徒弟陈芳主动道：
「师傅，我等会不下工，替你一个晚班吧！
赶快接孩子要紧！」
沈明仪含泪走出了单位。
赶到小学之前，沈明仪已经整理好了笑容。
沈明仪自己是在小市民家庭长大的，知道父母拿孩子当情绪垃圾桶的滋味。
所以，即使再难过，沈明仪也不允许自己把这种情绪带到儿子面前。
终于接到了儿子，回去的路上，顾朝阳说：
「妈，我想吃小馄饨！」
沈明仪为难起来。
她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一百一十元。
快到月底了，手头拮据。
顾柏清虽然是厂长，但他自己爱穿，爱打扮。
时不时还要接济顾家的亲戚，工资是不上交的。
沈明仪只好柔声哄着儿子：
「朝阳，妈妈买好菜了，今晚做你爱吃的好不好？」
顾朝阳没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沈明仪身后！
沈明仪回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透过西餐厅的玻璃，她看见了顾柏清和庄雨棠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