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陨之夜

寒潭水面泛起细密涟漪，夜暝抹去唇边血珠，掌心传来铁锈味——方才强行收招的反噬比预想更甚。离卦方位的星芒异常闪烁，这已是本月第七次卦象紊乱。

他抬眼望向观星台，兄长青衫一角掠过飞檐，琉璃塔檐铃的脆响被西风悉数卷走。

玄玑琉璃塔在夜阑掌心灼如烙铁。子时未至，塔内二十八宿方位却已自行轮转，玉衡、开阳双星倒悬，北斗法相正在瓦解。

“九星连珠...“夜阑划破食指，血珠悬停在刻着大衍之数的青铜卦盘上方，“奎宿移位，娄犯鬼井...“

蘸血的狼毫突然断成两截。

观星台四角的避雷铜柱开始共振，千机仪上的浑天球加速旋转，湛蓝电弧在其表面织成蛛网。夜阑疾退三步，袖中六枚卦签自行飞出，在膝前拼出大凶之兆的“山风蛊“。

东南巽位突然响起闷雷，那种不祥的青色雷光绝不是自然天象。夜阑扶住灼烫的罗盘指针，徽州墨在宣纸上晕出狰狞墨迹——玄空五行盘测算的空间折曲率竟比往常暴增百倍。

“不对...“他抬手触摸虚空中若隐若现的星轨，天罡正窍处传来针刺般痛楚，“这分明是...“

袖中藏着的那截龙骨突然发出共鸣。

“哥！“

夜暝撞开楠木门时，腕间镇魂铃碎成齑粉。他左肩有道贯穿伤，青冥剑气正在伤口处凝结白霜。

夜阑头也不回地抛出药瓶：“戍卫大阵还能撑多久？“

“父亲亲手布下的七十二道禁制已破其六。“夜暝倚着门框倒止血散，熔化的金疮药竟发出硫磺味，“七玄秘宗来了三位掌旗使，西院丹房...只剩下青铜鼎了。“

竹简突然在案头散开，数百枚龙骨卦签悬浮半空。裂变的星轨图中，夜阑终于看清那些血线交织的真相——贪狼星图以苍梧城为祭眼，东郊三丈碑下的玄武岩层全是囚龙柱。

“去地火窟。“夜阑将龙鳞符抛给弟弟，“这里有三十五条密道，其中只有一条直通城隍庙...“

“我不走。“夜暝掌心剑茧贴住玉碑，记忆石碑泛起猩红涟漪，“凭什么每次都要听你安排？“

观星台突然剧烈倾斜，琉璃塔尖的避雷金珠熔成铁水。赤红流星划破天幕，映出七道戴傩面的黑影，他们足下踏着由星尘凝成的大篆——正是七玄秘宗用以禁锢时空的【封天箓】。

首座掌旗使的五岳冠冕坠落火海，但他手上那柄无锷剑仍在嗡鸣。夜阑认得这是祖父的随身佩剑，三日前老人说要前往伏龙潭清修。

“交出大衍星诀。“剑锋在地面犁出十丈沟壑，缺失小指的左手突然暴涨青光，“本座留你们全尸。“

夜暝踏着八卦桩跃上檐角，太乙剑气直刺对方脐下三寸。寒气凝成冰棱却在距黑袍三寸处骤停，空气中浮现金色梵文。

“锁魂咒？“夜暝虎口崩裂，淬毒的玄铁剑碎成晶砂，“七玄秘宗什么时候学了天竺佛法...“

话音未落，首座掌旗的面具突然碎裂。

夜氏兄弟同时倒吸冷气——那是一张布满星斑的脸，眼眶里镶着两颗山海珠，枯皮下起伏的不是血肉，而是某种涌动的液态星光。

“拙劣的禁术。“夜阑指尖亮起本命真火，玄玑塔影在身后若隐若现，“贪狼移宫之术，每次夺舍要碾碎十二具元婴修士的肉身吧？“

二十八道雷火从天而降，却在塔影笼罩下化作流萤。夜阑发髻炸开，先天道胎清气直贯天灵，拂尘挥出八阵图的瞬间，整座观星台开始解体。

高阶修士每隔七日才能推演的小周天，正在夜暝经脉中自发运行。他看着兄长鬓角瞬间成霜，突然明白夜阑做了什么——那柄尘封百年的破军戟，唯有燃烧三十年寿元才能唤醒。

青铜戟尖刺入首座掌旗眉心并未受阻，就像插进一滩银沙。液态星光从伤口喷涌，洞穿了西院最后的结界支柱。

“走！“夜阑拽着弟弟坠入炸裂的地脉，八百丈火精从裂隙涌出。夜暝肋下突然传来剧痛，那是属于第三个人的血掌印——三年前被流放的九叔，此刻正用残躯挡着追魂箭。

痛感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时空开始褶皱。夜暝看到自己的左手正在粒子化，那些飘散的萤火绕着小指凝成黑莲。渊祭鼎虚影在头顶显现，死去的族人魂魄排成螺旋队列注入鼎中。

“记住，真相在...“

最后的音节被烈焰吞噬，夜暝撕下沾血的衣袖包住兄长右臂——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骨骼上呈现出诡异的星云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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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裂隙喷发出的不是岩浆，而是墨色冰晶。夜阑勉强辨认出这是《天工开物》记载的幽冥玄冰，这些不化寒晶正是永夜鬼域的封印材料。

两柄降魔杵破空而至，夜暝反手格挡的瞬间，戌狗方位的玄冰柱轰然炸裂。他看到某些不该存在的画面——三百年前的自己站在城隍庙前，剑锋对准的正是现在的兄长。

气海突然枯竭，夜暝踉跄跪倒。胸口的黑莲印记绽放血光，耳畔传来饕餮的咀嚼声。首座掌旗的残躯在玄冰中重组，远处的七玄秘宗成员突然集体拔剑自刎，他们的魂火飘向某座青铜方尊。

“明白了...全明白了...“夜暝大笑时呕出冰渣，无量业火在瞳中燃烧，“好大的手笔！用整座苍梧城给归墟鬼王做彩礼...“

玄玑塔突然亮起极为纯净的银光，时空涟漪扫过之处，连火焰流速都变得粘稠。夜阑掐碎本命玉牌，用最后的气力发动禁术。在意识消散前，他看到弟弟咬破舌尖画出血咒——那个符文的形状与祠堂暗格里供着的发黄绢帛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