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贰篇:黑狗血
暴雨倾盆的夜晚,陈默驾驶着他那辆二手面包车在乡间小路上艰难前行。雨刷器拼命摆动,却依然跟不上雨势的节奏。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像是一层流动的幕布,将前方的路况模糊成一片混沌。
“这鬼天气...“陈默咒骂着,伸手调高了收音机的音量,试图盖过雨声和引擎的轰鸣。他是县城里一家小餐馆的老板,今晚是去邻村收一批土鸡,结果回程遇上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前方路边一个突兀的黑影。陈默下意识踩下刹车,面包车在泥泞的路面上滑行了几米才停下。
“什么东西?“
他眯起眼睛,透过雨幕看到路边似乎躺着一条大黑狗。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上手电筒下了车。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衬衫,让他打了个寒颤。
手电筒的光束照在那条黑狗身上——那是一条体型硕大的纯黑土狗,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混着雨水在它身下形成一小片血泊。令人惊讶的是,那狗竟然还活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陈默。
“啧,谁这么缺德...“陈默蹲下身查看狗的伤势。就在这时,黑狗突然抬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啊!“陈默痛呼一声,本能地甩手,却惊讶地发现狗牙只是轻轻扣住了他的皮肤,并没有真正咬下去。更奇怪的是,狗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似人类的哀求神色。
陈默愣住了。他与黑狗对视了几秒,鬼使神差地说:“你想让我救你?“
黑狗松开了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算你走运。“陈默叹了口气,脱下外套裹住黑狗,将它抱上了车后座。
回到县城已是深夜。陈默的餐馆二楼就是他的住处,他小心翼翼地把黑狗抱上楼,放在卫生间的旧毯子上。伤口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几乎能看到内脏。
“这得找兽医...“陈默自言自语,正准备打电话,却听到黑狗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他回头一看,黑狗正用鼻子推着一个抽屉。
陈默好奇地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笔记本——他爷爷留下的民间偏方集。黑狗用鼻子准确地翻开其中一页,上面记载着一个治疗外伤的方子:黑狗血、艾叶、雄黄...
“等等,黑狗血?“陈默皱眉,“你不是黑狗吗?“
黑狗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用头撞了撞抽屉深处的一个小瓷瓶。陈默取出瓷瓶,发现里面装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瓶身上用褪色的朱砂写着“黑狗血“三个字。
“这是...爷爷留下的?“
黑狗点点头,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
陈默按照方子配好药,敷在黑狗的伤口上。令他震惊的是,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不科学...“陈默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黑狗疲惫地闭上眼睛,似乎耗尽了力气。陈默给它盖上毯子,带着满腹疑惑回到卧室。那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穿黑衣的老人站在他床边,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但要小心...黑狗血...“
一周后,黑狗的伤几乎痊愈了。陈默给它取名“黑子“,黑子出奇地通人性,不仅能听懂简单的指令,甚至会在陈默心情不好时用头蹭他的手以示安慰。
但最令陈默惊讶的是餐馆生意的变化。自从黑子来了以后,原本门可罗雀的餐馆突然火爆起来。更奇怪的是,所有尝过他招牌红烧肉的顾客都赞不绝口,说有一种说不出的鲜美。
这天打烊后,陈默照例在后厨准备第二天的食材。他正在切肉时,黑子突然走进来,咬住他的裤腿往后拉。
“怎么了,黑子?“陈默放下刀,跟着黑子来到储藏室。黑子用爪子扒拉出一个陈默从未注意过的小地窖入口。
“这里什么时候...“陈默惊讶地推开地窖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地窖不大,中央摆着一张古旧的小木桌,桌上放着一个瓷碗和一把小刀。墙上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陈默走近查看,发现瓷碗底部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物质。他沾了一点在指尖,闻了闻——是血的味道。
“这是...爷爷以前用的?“陈默隐约记得小时候听老人提过,陈家祖上是做药膳的,有些秘方需要特殊材料。
黑子突然咬住他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刺破皮肤渗出一滴血。那滴血落入碗中,与残留的物质混合,竟然发出微弱的荧光!
陈默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突然明白了什么:“我的血...加上黑狗血...这就是秘方的关键?“
黑子点点头,用爪子在地上划出几个字:“财源广进“。
第二天,陈默尝试在红烧肉里加入了一滴混合了自己血液的黑狗血粉。效果立竿见影——那天的顾客比平时多了一倍,而且个个赞不绝口。一位美食博主偶然光顾后,在社交媒体上大力推荐,陈默的小餐馆一夜之间成了网红店。
生意兴隆的同时,陈默注意到一些诡异的变化。
首先是黑子的行为越来越像人——它会用爪子开冰箱门,会看电视时对某些节目表现出特别的兴趣,甚至有一次陈默发现它用嘴咬着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字。
其次是餐馆里的异常现象。深夜打烊后,陈默经常听到厨房里有切菜的声音,但进去查看却空无一人。食材消耗的速度快得不正常,有时明明准备了五十人份的肉,却只够三十人用。
最可怕的是陈默自己的身体变化。他开始对阳光敏感,白天总是昏昏欲睡,晚上却精神抖擞。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在暗处会发出微弱的绿光。而且,他发现自己能听懂黑子的“语言“——不是真的说话,而是一种直接传入脑海的意思。
这天深夜,陈默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他循声来到厨房,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黑子后腿直立站在灶台前,前爪像人手一样灵活地握着菜刀在切肉。案板上的肉块鲜红得刺眼,旁边放着一个碗,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
更恐怖的是,陈默认出那块肉不是猪肉,而是一块明显的人类手臂!
“黑子!你在干什么?“陈默失声叫道。
黑子缓缓转身,嘴角咧开一个近乎人类的微笑:“你醒了...正好...需要你的血...“
陈默这才注意到,厨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昏迷的流浪汉,右手手腕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你...你不是狗!“陈默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冰箱。
黑子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毛下浮现出人类的轮廓:“我当然不是...我是你爷爷的债主...五十年前,他用黑狗血延长寿命...代价是他的孙子...“
陈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爷爷临终前的警告:“默默,记住...黑狗血能招财,但代价是...“
黑子——或者说那个占据黑狗身体的存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人形。那是一个瘦高的黑衣老人,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是诡异的琥珀色。
“你爷爷很聪明,“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用黑狗血延长了十年寿命,代价是将你献祭给我。但他临死前把你送走了,让我找了这么多年...“
陈默的腿在发抖,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抓起手边的擀面杖:“滚出我的店!“
老人笑了,露出尖利的牙齿:“你的店?没有我的黑狗血,你的餐馆早就倒闭了。现在,是时候偿还血债了。“
他闪电般扑向陈默。陈默勉强躲开,但老人的指甲还是在他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奇怪的是,那些血并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被老人贪婪地吸入嘴里。
“美味的陈家血脉...“老人陶醉地眯起眼睛。
陈默趁机冲向门口,却发现门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封住了。身后传来老人阴森的笑声:“你以为能逃得掉吗?你已经用了黑狗血,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绝望中,陈默的目光落在灶台上的那碗黑狗血上。爷爷的笔记本上说过,黑狗血既能招邪,也能驱邪...
他猛地扑向灶台,在老人抓住他之前,将整碗黑狗血泼在了对方脸上!
老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脸上冒出白烟,皮肤像蜡一样融化。“不!你怎么敢——“他的声音变得扭曲,身体开始崩溃。
陈默没有犹豫,抓起菜刀砍向老人的脖子。刀锋划过,却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一股黑烟喷涌而出。老人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具黑狗的干尸。
陈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厨房里一片狼藉,那个流浪汉还在昏迷中。他正想打电话报警,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陈默猛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倒影在厨房的不锈钢柜门上扭曲变形,变成了那个老人的脸!
“黑狗血的诅咒永远不会结束...“倒影狞笑着说,“我已经在你的血液里了...你会慢慢变成我...“
陈默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正在变黑变长,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的纹路蔓延。
第二天,流浪汉被发现在餐馆后巷,失去了部分记忆。陈默的餐馆依然门庭若市,没人注意到老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只在夜间营业的习惯。
一个月后的满月之夜,陈默锁好店门,回到二楼卧室。镜子里的他已经完全变了样——苍白的面容,琥珀色的眼睛,嘴角挂着不属于自己的微笑。
他从床下拖出一个麻袋,里面是一个昏迷的年轻女子。陈默——或者说占据陈默身体的那个存在——拿出一把银质小刀,熟练地在女子手腕上划开一道口子,让鲜血滴入一个瓷碗中。
碗底,残留的黑狗血粉与新鲜的人血混合,发出诡异的荧光。
“美味...“陈默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窗外,一只纯黑的流浪狗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