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巧上加巧

赤日高悬,闷热且腥燥。

二龙山,一片死寂与破败。

书生骑马慢行山路,看着地上望不到头的干涸血迹,嗅着刺鼻的腥臭气味。

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的玉面,此刻也不禁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

行至主寨,那股异味顿时淡了许多,他这才缓缓放下一直捂住鼻子的手,轻轻张开折扇,试图驱散残臭。

躺在大椅上痛苦呻吟的邓龙,一见来者,赶忙起身,却想起自己断了一条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痛死老子了!”

邓龙顺着椅子艰难撑起身体,咬牙切齿骂道:“奸诈花荣,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书生停在他五丈之远,嗅着比血腥味更难闻的药汗味,再次抬手捂住鼻子,加大扇风力度。

“邓头领,究竟是何情况。”

“那花荣简直就是个无赖!他把烧村的事硬栽赃到我头上,再带兵前来征讨。这厮啊,看似正义凛然,实则龌龊得很。他让寨兵用毒,打了我们猝不及防,死伤将近过半啊!而且我这断腿,就是被他用毒所致!”

书生往后又退了两丈,这才静下心,结合慕容复那边的说法,思考问题所在。

花荣此人,向来忠诚正义,且从未有过违抗命令的先例。

而且这次的所行所举,皆严守大宋律法,找不出丝毫违纪之处,此次征讨恐怕是蓄谋已久。

再者,却从未听闻他使用毒药,为何偏偏此次大量用毒。

这是蹊跷之一。

人若要性情发生大变,必定得经历了重大波折。

他是因何而变,以致忍不住出兵征讨。

这是蹊跷之二。

书生越想越觉得此事充满玄机,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邓头领,可知花荣家在何处?”

“冶源镇。嘶……军师,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他家找找线索,邓头领且安心养伤。”

“哪还有心思养伤啊!就怕那花荣趁我重伤,再次派兵攻打二龙山,端了我的老巢。”

书生留下最后一句:“不才已担任武知寨一职。”

言罢,他便翻身上马,朝着冶源镇疾驰而去。

柱香过后。

书生来到镇内,路过一家茶楼时,听里面传来一诗,不由放慢脚步。

但闻。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

“好诗!”

书生轻声赞叹,逐字逐句品味诗句中的韵味,心中满是敬佩之情,急切想要知道究竟是何方高人,作出如此佳作。

进入茶楼打听,得知这首诗是从一位买菜妇人口中传出,听闻是遇到一游子念诗,碰巧听去。

书生颇为遗憾,未能找到作诗之人。

但有些意外的是,这买菜妇人竟是花荣妻子。

可真是巧上加巧了。

“有意思。”

书生嘴角含笑,继续朝着花荣的故居走去。

来至花荣家中,一推开门,花草香味袭来。

他扫视一圈院子,未见异常,便抬脚走进屋内查看,还真找到了些头绪。

花荣家中只有妻子居住,按常理来说,不常用的厢房应该会有些许灰尘和霉味,可如今厢房却干净整洁,还弥漫着淡淡的异香。

而火房更是明显。

那竖着摆放的一堆干柴,从拖动留下的痕迹来看,近日消耗颇大。

显然,家中必定来了客人,而且不止一个,说不定是一家子。

书生走到院外,轻轻拍了拍石椅上的灰尘,缓缓坐下,手中折扇轻轻摇动,口中喃喃自语。

“这客人所作之诗,当真是绝妙。压星河...压星河...”

良久。

书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口出热诗。

“茶肆烟霞气,惊才壁上题。安去城来久,空庭落照低。”

旋即,他摇摇头,起身离去。

回去路上。

书生瞧见一位青面大汉,双手提着满满当当的包包,里面装有生菜生肉,再细看这人粗犷面容,不禁诧异。

这般大汉,竟会亲自出门买菜。

大汉注意到书生的目光,没好气说道:“你这小生,盯着我看作甚?我脸上的青痣招你惹你了?”

“非也非也,只是不才略有好奇,好汉竟有温情一面,亲自买菜做饭。”

“额...外面的饭菜吃腻了,就想自己动手尝尝鲜。再说,这与你何干?”

书生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也不恼,微微一笑翻身上马,朝着青州方向奔去。

..........

杨志一回去,便把街上遇到的事情告诉韩安。

这件事让韩安意识到,自己行事仍有不足之处,需逐步改进。

吃完晚饭后。

韩安召集三人,将三张改良过的地图分别递给他们。

“天色一暗,你们便分头潜出镇外,找到藏马之处,驾马过去,将地道挖好后即刻返回。”

三人点头,跃墙而出。

韩安回到厢房休息,却见林娘子抱着衾被过来。

“官人说,他不在身边时,让我来韩先生这边歇息。”

“......”

韩安无语,李师师发愁。

她还以为与林姐姐分开后,便能过上无人打扰的清净日子。

没想到,还是没能摆脱。

“那大嫂睡最里面,师师睡外头,我打地铺。”

韩安让出身位让林娘子进去里头,看着她弄起了手中针线活,估摸一算大概还要两三日就能完成。

“韩先生,这白色长袜又不耐脏,不知有何用处。”

“等穿上去就知道了。”

李师师忍不住伸出小手,偷偷摸了一把白色长袜。

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而韩安却在苦思这东西衍生的种种隐患。

这玩意谁穿谁上瘾,戒都戒不掉。

定会供不应求,以致会有商家仿制,分一杯羹。

我有改良过的纺织机,不用担心他们能完全仿制出来。

但生意一旦火爆,定会招人眼红,得找个强力后盾。

接下来的第二个隐患,就棘手了。

这玩意实在过于超前,且‘足’在这封建观念是视为性隐喻,缠足就是始于北宋末年。

这就会有极大概率会被斥为‘奇技淫巧’、‘伤风败俗’,遭到士人阶层抵制。

若能提前做好包装宣传,或许能规避一些风险。

至于如何包装,暂时未有头绪。

“想太远了。”

韩安回过神来,碎碎一念,忧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