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里的一切，似曾相识

清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天青色蚕食残夜，云絮浸在淡玫瑰色的釉彩里，朦胧的阳光洒下让城市再度呼吸起来。

将货物搬到仓库里后，路明非长舒一口气。

今年的冬日格外顽固，往年的春暖花开之际此时却还残留着雪。

“哎呀，帮大忙了路君。”

店长靠在墙上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没想到今天来的货物这么多，真是麻烦你和我一起受苦了。”

路明非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毕竟也不能让绘梨衣来干这种重活。”

“而且如果不是店长你愿意收留我，我还不知道会在哪个桥洞下面冻死呢。”

刚刚升入高中时路明非就离开了那个不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如果不是颠沛流离的时候被老板收留下来打工的话，他或许早就不知道在哪里饿死了吧。

“都说了才不是什么收留，是工作！”

中年男人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道：“你可是我唯二的店员！如果你不在的话我和绘梨衣都会很困扰的。”

少年见状也不由笑了起来：“也对，毕竟你的中文还不到家，绘梨衣也不会说话。”

“oi，kisama！”

然而在路明非刚想弯腰继续清点时，后颈忽然触到温热的陶瓷壁。

绘梨衣踮着脚把保温杯贴在他冻红的耳垂上，杯口飘出大麦茶混合着生姜的香气。

“谢啦。“路明非接过杯子时，指尖蹭到她手腕内侧的创可贴。

店长叼着烟蒂轻笑：“这丫头天没亮就抱着暖宝宝蹲在厨房煮这东西了，非要等你……”

话音未落，绘梨衣已经涨红着脸举起便签本，纸页哗啦啦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用荧光笔写着超大号字体：「今日特惠：红豆包买二送一(•̀ω•́)✧」

路明非扑哧笑出声，伸手揉了揉绘梨衣的小脑袋。

这个女孩可以说是他无聊生活唯一可爱的生物，也是他最大的恩人。

只是可惜这么漂亮的女孩却不能说话。

这么说来，如果那个雨天绘梨衣没有把那个饿晕在街头的自己背到便利店的话，恐怕自己真就没了吧。

就在这时，绘梨衣突然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进路明非的掌心，用毛线毡成的企鹅很呆萌，胸口还有樱花状的装饰。

“这是……”

路明非摩挲着绒毛间残留的体温，但此时女孩已经躲到货架后，只探出半张脸偷看。

“还不是你之前说钥匙上没个挂饰不显眼”

店长吐了个烟圈幽幽道：“某个小姑娘就熬了三个晚上戳破九根手指头给你做钥匙扣啊，路君你可真是好福气……”

绘梨衣急得直跺脚，货架上巧克力包装袋被震得簌簌作响，而路明非把企鹅扣系在书包上，黑色的豆豆眼正对着女孩晃了晃。

在晨光漫过鲜奶柜的玻璃时，路明非推着自行车回头望去。

绘梨衣正在擦拭雾蒙蒙的橱窗，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晕开，手指悄悄画了个微笑的弧度。

“一路顺风。”

她比着口型，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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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雯雯有一个藏在心底的秘密，一个不便对所有人说的秘密。

从第一次进入仕兰高中的那天开始，她就被一个人吸引走了目光。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躁动的，这无关乎家教，无关乎个性，在最有资本的年纪所有人都是这样。

可是有这么一个人，他站在人群中就像水滴进河流中一样，永远安静，永远不引人注意，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就算哪天逃学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

可就是这样几乎没有任何特点的人，在不经意间俘获了这个文学少女的芳心，让她甘愿守望两年之久。

怀春的少女背着白色的书包，一边走着一边不断摩挲着指尖。

这是就连本人都无法参透的心意，哪怕是从心底开始回忆点点滴滴都不知晓来由的情缘。

可就在她推开门时，塑钢窗框切割出的晨光映入眼帘，后排的少年像株误入钢筋丛林的冷杉。

西装校服罩住路明非略显清瘦的形体，他斜支着手肘，虎口卡着本包了数学书皮的《雪国》。

透明保温杯壁凝结的水珠正巧坠落，蓝黑色耳机线挂在脖颈处。

清晨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结了一层茧，将少年淡淡地、孤独地同尘世隔绝开来。

女孩的帆布鞋尖凝在门槛阴阳交界处，不自觉地看了良久，心里似乎知晓了答案。

「我灵愁苦，要发出言语；我心苦恼，要吐露哀情。」

或许，就是这份完全与众不同的气质吧……

“呃，有事情吗？”

路明非确实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目光，可是陈雯雯看他脸的时间还是太久了，搞得他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陈雯雯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那个，那个，”

忽然意识到什么之后，她快步走到路明非旁边说道：“再过几周就是校庆了，我觉得文学社也应该做点什么。”

“哦，仕兰二十周年校庆是吧，”路明非恍然大悟。

听起来还真是麻烦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仕兰要求所有学生必须参加社团的话，路明非是真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可言，他也是因此才选择了看上去完全不需要活动的文学社。

毕竟他平日里只能在晚上六点到十一点值班，周末得上十二小时的全天班才能勉强算上八小时工作制。

这并不是进藤英之要求的，而是路明非觉得起码这样做才能对得起店长提供的食宿和刚刚好够学费的工资。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来帮我一起准备，”

陈雯雯提高了一点音量说道：“我想更多展示出文学社的质量，告诉大家我们所做的一切。”

可是你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路明非一口老槽卡在喉咙里，感觉自己说了得罪人，不说委屈自己，但对方毕竟是帮自己逃了两年多社团活动的社长，就这样出言不逊似乎不太好。

“我就算了吧，组织活动什么的完全不在行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目光。

“而且如果发动你的人脉，找人办一场活动还是很简单的吧。”

“对了，要不要我帮你喊一嗓子，仕兰三美的名气估计会吸引来不少人。”

看着越来越热闹的学校路明非作势要朝窗外直接喊起来，却被女孩抓住衣角拦了下来。

“不，不用了，我找赵孟华他们就好了。”

看着陈雯雯落荒而逃的样子，路明非不禁露出微笑。

并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女本身，而是他对这种事情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仿佛自己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虽然印象不深，但在碎片状的记忆里好像曾经也有一个穿着蕾丝长裙的女生站在他身旁催促方案什么的，而那时的自己大概也是这样糊弄吧。

从开始记事起，路明非就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

看许多东西和许多事情都有很浓烈的既视感，每一处街道，每一间教室，甚至于每一个人都好像曾经见过。

就好像，他在前世就看过这些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