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战吗？战啊

日影西斜时分，都亭校场的青石地砖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何进勒马立于阵前，鎏金兜鍪下渗出细密汗珠，身后北军五校精锐的玄色旌旗猎猎作响，将身后飞檐翘角衬得愈发肃穆。

尚未发病的士卒不过千余人，已全部集结在此。

顾昭策马来到吴匡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马蹄溅起的尘土悬浮在两人之间。

吴匡突然探手入怀，掏出一物，向顾昭丢了过来。

鎏金蟠螭纹腰牌破开凝滞的空气，惊起一道流火般的反光。

那螭首双目嵌着的波斯琉璃，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似乎正凝望着远处的皇城。

顾昭将拇指抵在腰牌的鎏金云纹上，铜兽吞口的磨损处反射着日光。

他将腰牌翻转，露出背面暗刻的“北军虎贲”四个小字，铁画银钩间，似乎浸着经年征伐的杀气。

“拿着它，你便是北军校尉的一员，可出入皇城。”吴匡淡淡地道。

战鼓响起，第三声鼓响落定时，校场高台之上，忽有金光跃动。

但见白马寺经幡猎猎展开，赭红如血，绀青似海，两色交织处竟似有业火焚天。

十三位高僧同时起身，柘黄袈裟在阳光下流转着鎏金般的光晕，将校场上空的云层都灼出窟窿。

竺法安双眉之间，悬起半寸深的竖纹，他将九环锡杖插入地面，杖首铜环在风中激荡，竟发出清越龙吟，震得四周旌旗无风自动。

“金刚怒目！”

他身后十二僧人齐声暴喝，声浪如惊雷炸响。惊得数只盘旋的乌鸦羽毛炸裂，哀鸣着坠向远处。

“白马寺众僧，恭祝大将军旌旗所指，魍魉尽摧！”

那声音裹挟着佛门真言，在校场上空凝结成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

何进举起手中的马鞭，鞭梢所向，正是皇城南宫。

吴匡飞马进入章华门时，马蹄铁踏碎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城门的宿鸟。

他马鞭的破空之声响起，惊得那匹河西良驹人立而起，几乎撞翻道旁卖胡饼的推车。

“让道！”

吴匡的嘶吼裹着烟尘碾过长街，路人只见玄色披风如夜枭展翼掠过，蹄声在疾驰中踏破了京城的平静。

斜阳如血，将南宫的琉璃瓦染作一片赤金。

顾昭策马踏入宫门，铁蹄踏在御道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崇德殿前的广场空无一人，九重宫阙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阴影。

他下意识勒住缰绳，龙马不安地打着响鼻，这一片死寂比预想中的混乱更令人毛骨悚然。

“不对劲……”

顾昭指尖发凉，这场景与当日在紫烟坊所见何其相似。

“射声营举鹄！长水营焚椒，越骑营封阙……”

身边的吴匡正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然而顾昭却觉得身上的寒意越来越盛。

他刚要开口，崇德殿内突然传来非人的嘶吼，声浪震得殿前铜鹤香炉嗡嗡震颤。

他艰难地转头，无数的羽林军从内殿之中蜂拥而出。

他们本是大汉最精悍的儿郎，此刻却如同提线傀儡，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最骇人的是他们的瞳仁，尽数泛着青灰色的幽光，恍若墓穴中爬出的腐尸，正有一团团磷火在皮下灼烧。

为首的都尉仰颈长嗥，身上的札甲被暴涨的筋肉撑得寸寸崩裂。

北军步兵营的钩镶盾刚架起，就被他徒手劈成两半。

“结方圆阵！”

吴匡的声音从顾昭身旁传来，北军五营倏然集合，结成了层层叠叠的防御阵型。

汲县驿站外山道上的疑惑终于解开，紫烟坊中炼制的那些丹药，居然用在了守护皇城的羽林军身上。

“怎么办？”楚翔紧握青鸾弓的手中已然沁出汗水。

在这样的大军混战之中，他与射声营其他弓手并无二致。

箭雨遮天蔽日，她却始终寻不到敌军统帅的踪迹。

“随我突围！”

顾昭断喝一声，枪尖在阳光下划出冷芒。

他翻身下马，枪走游龙般挑开迎面敌兵，战靴踏着血水泥泞直奔正北方向。

楚翔和冷寿光随在他身后，左右照应。

三人所过之处，枪风与箭啸交织成网，硬生生在尸山血海里撕开了一道缺口。

“施主，哪里去？”

他刚冲至中德殿前，便见一个身影自黑暗中缓缓行出。

昙摩罗睺仍是披着那袭粗麻布制成的百衲衣，手里握着人骨念珠。

眼见大敌现身，顾昭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双手合十，冲着昙摩罗睺行了一礼。

“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为何要行此伤天害理之事？”

这是他最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这浮屠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昙摩罗睺微微一笑：“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施主非我佛门中人，不明我佛门真意，不可妄言。”

顾昭也没想一句话就把他的真实目的问出来，当下一抖长枪：“既是大师不肯赐教，那在下只好自己探寻了。”

昙摩罗睺低诵佛号，眨眼间，皇城地面的青砖缝隙中，竟涌出了粘稠的黑水，向顾昭脚下漫来。

他展动玄色僧衣，百衲衣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在蠕动，似有无数缩小的人脸，正在张口吟唱。

顾昭一瞥之下，竟然似乎看到了陈信，郭兰，丁允等人的面孔，甚至还有郭嘉的那两位好友。

他惊怒之下，长枪刺出，一点寒芒刺向胡僧的眉心。玄色幡布飘然化作黑色莲花，阻住枪尖。

楚翔连珠箭发，却均被黑色莲花挡住。她三箭射出，踏前一步，顿时将漫至顾昭脚下的黑水逼退。

昙摩罗睺微微颔首，猛然间双手合十，身后现出八臂浮屠的法相。

“魔罗！”冷寿光眼光一凛，已然认出了这尊法相的真身。

“老施主，好见识。可知苦海无边，不如回头。”

他双手一分，地上的黑水之中，骤然伸出数百只透明的手臂，向冷寿光袭来。

冷寿光喝道：“好妖僧，居然修炼这等邪术，你这是害了多少性命！”

手指一弹，一朵碧绿色的火焰飞出，那些透明手臂一碰到这绿火，顿时被烧的滋滋作响。

八臂浮屠目射精光，南宫墙上的琉璃瓦在浮屠梵音中崩碎如雨。

顾昭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一张解剖台，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台上的尸体陡然睁开了双眼：“还我命来！”

他大喝一声，真如法眼的青气在他眼中流转，刹那间虚妄尽去，脚下禹步星移斗转，已然闪过黑莲，长枪在他手中急速旋转，便如螺旋一般疾进突刺。

这一势沥泉惊雷，本为马上施展，借马势突进，威力极大。此刻他虽然无马，但禹步加持之下，同样枪风猛烈。

楚翔轻喝声中，青鸾弓已拉成满月，地面的黑水陡然倒转，反向胡僧掩去。

冷寿光双手急速飞舞，那一朵绿焰陡然扩大，炸成漫天火光，盖向昙摩罗睺的头顶。

一时之间，三人各施绝招，齐齐攻向昙摩罗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