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煎熬，救赎

“你倒是第一个这么和我说的人。”

老者刚刚还笑着的面容缓缓归于平静。

“啁！”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鹰唳声。

虽然听起来十分稚嫩，却已经隐约可以听出一些空中霸主的气势在里头了。

一只小臂大的雏鹰从面馆的门外，摇摇晃晃地飞了进来，落在了路远的手边。

路远夹起一块卤牛肉，喂给雏鹰。

老者的目光逐渐凝实。

“七星龙鹰吧。”

雏鹰好奇地看了看出声的老者，随后继续吃起了卤牛肉。

“看着像刚破壳十几天啊，这个年龄的七星龙鹰，一般不是都应该被封在山洞里面吗？”

“所以你的第五魂环，猎杀的是七星龙鹰？”

似乎老者本来就没有指望路远会回答他的问题，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

“如果以后它知道了是你杀死了它的父亲或者母亲，你觉得它会怎么想呢？”

“您的牛肉面和青菜，请慢用。”徐满行用托盘将一大一小两个碗端到老者的身前。

而路远，用筷子将碗里落单的几根面条捞起，吃下。

“就算没有我，它们也会死在某次厮杀之中，或者成为其他魂兽的盘中餐，或者成为其他魂师的魂环。我只不过是帮它们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

“满嘴歪理邪说。”老者嘴上说着，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的笑容。

“在我看来，只要不是万年的魂兽，没有催生出智慧，它就不会有这个意识。所以，如果是我的话，只需要在它生出智慧之前，将其抹杀就好了。”

老者轻描淡写地说着。

“当然，我说的不是你这一只，这只现在属于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老者端起牛肉面，轻抿了一口汤。

“淡了。”

“这样吃健康。”

“健康有很多种选择，没必要苦了自己的味蕾。”说着，老者手指一晃，一张紫金色的卡片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法斯诺商会的紫金卡，法斯诺城内的大多数消费，你都可以挂在这张卡之下，没有上限，每个月自动帮你结清。要是想要健康呢，你可以去妙膳馆试试。”

徐满行和井涛的眼神落在了那张紫金卡之上。

妙膳馆，是法斯诺城东部中，鼎鼎有名的食店。

各种富有营养的魂兽肉，加上专门的食物系魂师的烹饪，形成一道道滋补养生，让人垂涎欲滴的八珍玉食。

再联系所谓的法斯诺商会。

那么老者的身份，也毋庸置疑，肯定是六大家族之人。

一瞬间，徐满行和井涛的脸色都有些拉了下来。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路远伸出手，接过了这张紫金卡。

入手处，传来好似穹铁一般的冰凉，摸着却带着无比的丝滑。

“多谢。”路远直接将紫金卡放入了兜里，“那能买到你刚刚装着这个卡片的东西吗？”

路远看着老者右手上的戒指，模仿着刚刚老者掏出紫金卡时候的动作。

老者意味深长地笑了：“不好说。”

随后，老者起身，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柜台之上。

“他的那份我也一起算了。”

说着，就迈步走出了面馆。

就好像来这送卡，就是他的目的一般。

很明显，这家面馆，就不在紫金卡那可以挂名的大多数消费的范围之内。

等到老者离开了，徐满行厌恶地看了眼放在柜台之上的金币，好像觉得这枚金币脏了这柜台一般，直接将其扫落一旁。

“你为什么要接那张紫金卡？”

徐满行好像有些愤怒，但是片刻之后，意识到自己是在和自己的上司，武魂殿的红衣主教说话，姿态又收敛了一些。

“为什么不能接？不是说很多消费都可以挂在这张卡下吗？”

“你知道那些贵族...”

话说到一半，井涛拉了拉徐满行的手，示意他不要多嘴。

徐满行深吸一口气：“所有的馈赠，其实都已经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路远起身，走到柜台旁，将那枚掉落在地上的金币捡起。

对着门外的阳光，端详了起来。

“你觉得贵族是肮脏的，所以不愿意接过他们递来的金币，可是同时，你却还在使用着他们的货币体系。你厌恶贵族，可是人类的社会属性却让你无法脱离这个被贵族所掌控的社会。你的内心恨不得全天下的贵族死绝，表面上却不敢撕破脸皮，就连将这枚金币丢弃，也要等到正主离开。

你的道德感让你不愿意和贵族同流合污，可问题在于，你的道德其实也不见得就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不上不下，这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既让你不忍心于目睹贵族的压迫，却也无法做到将责任扛在己身，带来所谓的救赎。

煎熬。”

“你胡说！”

徐满行涨红着脸，大声地朝着路远喊道。

“我，我不是...”

他有些语无伦次，想要反驳，可是却组织不出语言。

“收着吧，至少，钱是无辜的。照你这个生意，这家店还能支撑多久都说不好。”

路远将那枚金币重新放在了柜台之上，然后又掏出了三十枚铜币。

那是牛肉面和卤牛肉的价格。

路远收拾好东西，带着夜星走出了面馆。

夜星，就是那七星龙鹰幼崽的名字。

因为起名字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再加上其本身属于七星龙鹰，也就起了夜星这个名字。

晌午的烈日无情地散发着高温，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行色匆匆，要么是刚下工，准备去吃个饭，要么是已经吃完饭了，准备赶去上工。

路远刚踏出面馆的大门，一对爷孙就和路远擦肩而过，走进了面馆之内。

“老板，来一份牛肉面！”

徐满行稍微收拾了下心情：“老李，又带着孙子来吃面啊！”

“是啊！这不是你们家有营养，吃的还放心嘛！”

很快，一碗装着好几片厚牛肉和青菜的牛肉面就摆在了孙子的面前。

“爷爷，你今天也不吃吗？”

爷爷笑着用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孙子的脑袋：“这些东西爷爷小时候吃腻了都！爷爷现在就喜欢吃馒头，等你以后吃腻了，到了爷爷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哦...”

徐满行看着这一幕。

内心思绪万千。

煎熬嘛...

随后，他走进了后厨，过了片刻又端出一碗牛肉面，放在了爷爷的面前。

“我就点了一份啊！”爷爷有些惶恐，他全身上下的钱，就只够付得起一碗。

“今天做活动，买一送一。”徐满行看着门外路远的背影。

“仅限今天。”

爷爷愣了片刻，随后感激地朝着徐满行说道：“谢，谢谢你啊！”

随后吃下了一大口还冒着热气的牛肉面。

“很好吃，谢谢！”

“爷爷，你不是说你吃腻了嘛。”

“那肯定啊！爷爷小时候面条吃的可多了！不过这是老板的好意，我们要懂得珍惜和感激！”

“哦...”孙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夹起了几片牛肉放在爷爷的碗中，“懂得感激！谢谢爷爷带我来吃牛肉面。”

“爷爷，爷爷？你怎么哭啦？”

“没，没有，就是沙子...”

门外，路远迎着骄阳的光芒，走入了人群之中。

脸上，挂着一抹淡然的笑容。

救赎之道，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