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哈雷太太眼中的拖把价值

哈雷太太住在河岸街区的考文特花园附近。

她的丈夫是萨德勒井剧院里的男低音。

因为丈夫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进阶到河岸街区的德鲁里巷皇家剧院或考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

他们一家每年花费不菲的租金居住在所谓上下城区的交界地——伦敦中层主要聚集的河岸街区。

不过哈雷太太倒也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人,不会融不进的圈子拼命硬融。

而且他丈夫每年还有一笔其它方面的外快,

嗯,众所周知,萨德勒井剧院不能表演的姑娘每小时6便士,会表演的姑娘2先令每小时,而男子,价格还要再往上抬一抬。

剧院帮忙拉客,也从中抽成,他丈夫也自然在这个价目表中。

这也是他丈夫向往河岸街区剧院的原因。

当然,萨德勒井剧院位置和看表演的都在伦敦市中区。

他们一家生活在河岸街区,也能避免不小心碰上客人的尴尬。

总归不管怎么样吧,哈雷太太一家在河岸街区的生活不算很拮据。

虽然请不起成年的女仆,但每年只需6镑的童仆还是请得起的。

然后小童仆偷走了她的表,

而直到进了警察局,哈雷太太才在警方的口中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家藏着的葡萄酒已经被换成了水。

他们采买的白面包也会在不知何时换成添加了更多明矾与白垩,能有差价牟利的更劣质白面包。

从那以后,哈雷太太望着自己刚没多大的孩子。

告诉丈夫再也不要请童仆了。

她怕再有一次,她的孩子活不过童年。

哈雷太太很能干,哪怕她家里曾经也还富裕,不怎么操持家务,但她还是很快担起了一切……

唯有,家里的木制地板总令她抓狂。

每一次伦敦下雨,皮鞋带着街上脏水踏在木制地板上,

木质地板发出的吱呀声就仿佛不堪重负的她发出来的,而皮鞋落地的哒哒声又好像踏在她心头一样。

因为每一次落点,都意味着脏灰与黑腻印刻在木板上。

孩子想要在木质地板上畅快的爬,

就需要她每天一大早就跪在地上擦!

然而,伦敦的雨,不是偶尔,是时常偶尔。

而所有积攒的不快也不会消失,它只是被压下去,只是等待着爆发。

几周前,她再一次安抚好被应招后只能趴着睡的丈夫。

她起早去考文特花园市场买了新鲜的水果和面包。

因为当天夜雨的缘故,她回到家后,决意趁着小家伙还没起来的时候,把家里的木板擦上一遍。

门口供擦拭脚底的毛毯也要等会儿换换。

然后,就在她跪在地上擦地的时候,小家伙不知何时起来了。

小家伙蹑手蹑脚地跑向妈妈,就像白日里玩耍的那样。

不过他看到他妈妈此刻的姿势,好像是一匹大马。

然后他翻坐上去了,就他妈妈正跪着擦地的时候。

咔嚓!

那一刻,哈雷太太听到了她腰椎的痛声,那是她再不能承受的痛声。

积攒在她心中的情绪冲突了她理智的大坝!

她爆发了,水盆被打翻了,抹布也仍在地上了,她对着小家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然后又跟被吵醒的丈夫大吵了一顿。

后来……

后来没有什么不快,他们一家又重归于好了。

不过中间到底是有一条裂缝。

而冷静后的哈雷太太其实也明白,那一天,她的丈夫没有什么错,她的孩子也好像没什么大错,

那是她错了吗?

好像是吧,

也好像……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把她从前积攒的压抑、不快、委屈,在那一刻统统爆发了!

后来她丈夫说,要不把全家的地面都铺上地毯吧!

地毯清洗可以后面花点钱交给别人处理。

哈雷太太同意了。

他们一家开始为买地毯而攒钱,她的丈夫在这几天被应招的频率也更高了,更操劳了。

然后,就在昨天,她的某些观念开始发生变动了。

她在特拉法加广场竟然看见了一个无比新奇的物品——拖把!

当她的小家伙唤着‘妈妈我也要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小姑娘运用拖把的样子。

那一刻,‘我也想要!’地念头在她的心底无限膨大!

她一眼就看出了拖把的价值,

那是她能够不跪在地上,而站着的体面!

那是她能不去忍受地毯脏了,而把小孩也染脏了的小家伙的健康!

所以那时候,她上前去问了:

“先生,请问它的售价到达一先令了吗?”

她还记得她上周和丈夫去地毯专卖店看到的价格,哪怕是粗毛机织地毯,也没有价格低于两磅的。

就是米长的碎步地毯也要1先令以上。

然后她就听到对方说,“没有的,夫人,它的价格仅有您说的一半,六便士罢了。”

六便士?

她还记得她当时愣住了。

哦,上帝啊!

六便士连半块碎步地毯都买不到,却能买回她的好心情,买回她的体面,买回她孩子的健康!

还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交易吗!

所以那天,当巡警过来驱赶对方时,她还不平的为那个手工商人讥讽了巡警一句。

她毫不避讳地说那巡警破坏了她的心情,让她由喜转凉。

不过,她也到底怕连累家庭,没有做的更多了。

她带着孩子往外走了,却也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然后,就看到了那场精彩无比,她敢说,比他丈夫参演的话剧都要有趣百倍,

并且比那话剧还要传奇的大戏。

她记下了那个海军儿子说的话,他说他明天会来克蕾儿市场!

那天下午,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她刚从床上爬起来的丈夫。

她告诉他,不用买地毯了,不用再攒钱了,晚上的剧院演唱后,也不用……

那天她把孩子送给楼上的太太稍稍照看。

她和她的丈夫骑乘在了一起,心底那条缝也好像开始消失,彻底重归于好了。

而容光焕发后。

当晚,她在她的小教会圈子里,给那些和她曾有过同样困境的太太们分享了这一消息。

她们约在了一起。

当晚,哈雷太太的丈夫早早回来了,他没有去应招。

他们相拥着睡去。

第二天,在吃过上午十点的早餐后。

哈雷太太带着她的孩子,她的教会圈子的那些太太也带着她们的幼子。

她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特拉法加广场。

按理说,她们其实不用这么早来的。

但,如果早来能避免今晨再跪在地上擦地,能有合理的理由来安抚丈夫们的不满,

她们为什么不呢?

于是她们一边放松玩乐着,一边享受把家务全抛在一边的畅快……

直到下午三点,轮换在克蕾儿市场观察的太太还没有回来。

哈雷太太却一眼看到了国家美术馆街前装载着几十把拖把的驴车。

实在是,

哈雷太太她,

太望眼欲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