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椒炒肉与月光拼图

季小雨第七次把直播手机摔进面粉袋时,终于看清了那个总来修设备的工程师。他白大褂口袋里插着把螺丝刀,修好的补光灯在梅雨季的黄昏里温柔得不像话。

“周工,设备又出问题了。“她故意把面粉抹在脸颊,像古装剧里落魄的公主。周然弯腰检查三脚架,后颈粘着片槐花瓣,随呼吸轻轻起伏。季小雨盯着那片花瓣,突然想起外婆日记里写过:“心动像青椒炒肉,刺啦一声就熟了。“

晓梅在社区厨房教英语,新来的志愿者林老师总把教案折成纸船。“这个单词念'future'。“他指着船帆上的字,指尖有木工刀的茧。晓梅舀汤的手顿了顿,汤勺碰在搪瓷盆沿,发出和当年程秀兰一模一样的脆响。

暴雨夜,季小雨被困在仓库改装的直播间。周然带着工具箱来修漏雨的顶棚,手电筒光柱里飘着陈年棉絮。“这里以前是纺织车间吧?“他擦汗时露出小臂上的文身,竟是台老式缝纫机。季小雨突然把外婆的顶针拍在桌上:“敢不敢比谁拆缝纫机快?“

蝉鸣喧嚣的午后,林老师把英语课搬到了老槐树下。晓梅纠正发音时,发现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三十年前程秀兰钉的补丁突然发烫,她摸出顶针想递过去,却听见他说:“我母亲也是下岗女工,她总说衣服破了才有人味。“

季小雨在直播时走了七次神。周然调试设备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道月牙疤,像极了小时候摔碎的搪瓷碗。当他说“这个机位最适合拍你侧脸“时,智能餐车突然自动播放《甜蜜蜜》,吓得张阿姨把辣椒酱挤进了蜂蜜罐。

七夕夜,社区搞起“复古情书展“。林老师展出母亲的情书,泛黄信纸里夹着程秀兰同款粮票折的千纸鹤。“1978年他们在夜校相识,“他指着信末的“for future“,“这个词是我爸教我妈的第一个英语单词。“

季小雨的直播突然卡顿。周然在镜头外修路由器,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老照片——五岁的他坐在纺织厂幼儿园,背景里推着餐车的蓝布围裙女人,分明是年轻时的程秀兰。弹幕疯狂刷屏“缘分“时,暴雨冲垮了老槐树下的旧展台。

晓梅和林老师抢救展品时,月光突然照亮程秀兰的揉面机。三十年前的齿轮咬合声里,他们同时摸到暗格里发霉的笔记本。程秀兰的笔迹在霉斑间浮现:“今天教小梅说'love',她说就是面汤里浮着的葱花。“

周然把修好的顶针还给季小雨时,螺丝刀在掌心刻下地址:“我改装了辆星辰餐车,要不要当试吃员?“季小雨咬开他送的棒棒糖,甜味混着机油香:“先说好,我只会煮月光面。“

中秋家宴上,晓梅端出程秀兰秘方的青椒炒肉。林老师忽然指着厨房窗台:“看,您母亲留的拼图。“月光透过腌菜坛的缺口,在地面拼出完整的心形。三十年前的玻璃弹珠在坛底闪烁,像句没说出口的告白。

深夜,季小雨在周然改装的餐车里发现星空顶。某颗人造卫星的位置,镶着外婆失踪的结婚戒指。“这是永不坠落的承诺。“他启动引擎时,车载AI突然用程秀兰的声音说:“梅啊,趁热吃。“

槐花瓣飘进社区公告栏,新贴的寻物启事写着:“寻找1987年夏夜,纺织厂后门丢失的心跳。酬谢:一碗放了三十年的阳春面。“晓梅轻轻揭下启事,身后飘来木工刨花的清香,和一句生涩的:“要...要趁热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