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杂志社来了篇《牧马人》

《燕京文艺》杂志社。

编辑部。

暂无主编,而称之为主要负责人。

时任主要负责人叫张智民,他是诗人也是作家,代表有《将军和他的战马》、《边区的山》、《祖国,我对你说》、《昨日星辰》等。

另有编辑杨末、王朦、林斤南、周艳茹,李坨等。

两年后,《燕京文艺》会更名为《燕京文学》,杨末出任第一任主编。

王朦是第二任,86年被调去当了文化蔀蔀长,林斤南接了他的班。

周艳茹是后来叫余华进京改稿的编辑,李坨是个达斡尔族的内蒙作家……

虽然这些人的平均年纪都超过了五十岁,但他们的工作热情比年轻人还要高。

比如这会儿距离下班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编辑部居然还有一半的人仍在加班。

周艳茹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现在也要走了,不然家人又该为了等她一起饿着肚子。

“周姐,你要走了?”坐在周艳茹工位对面的李坨见她起身收拾,顺口问了一句。

“是啊,其实还有三篇稿子没看,但免得家人着急,还是拿回去再看吧。”周艳茹边收拾边道。

她这话引起了旁边另一个男编辑的共鸣,那人于是笑着用玩笑发了句牢骚:

“多少工人同志羡慕咱们编辑这份工作体面,轻松,但是个中辛苦,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就说他们工人下班之后吧,该放松放松,该娱乐娱乐,而我们编辑呢,下班回家也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罢了。”

“各行都有各行的艰辛,但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比如你,虽然嘴上在抱怨,不也一样在心甘情愿的加班吗?”

“哈哈,这倒也是,可惜今天看了一天的稿子,没有发现一篇让我眼前一亮的。”

那人又对编辑部的其他人道:“你们呢?”

“我这有两篇勉强能用,但要如你说的眼前一亮,倒是还差点。”

“我也差不多。”

“对了周姐,今天下午门卫室的王大爷不是给你递了一个稿子吗?你看了没有啊?写得怎么样?”

“哎呀,我下午太忙给忘了,多谢小王你提醒。”

本来就已经准备要走的周艳茹,听了王朦这话,又折回工位,将门卫大爷递给她的信稿装进袋子,准备带回家去和今天没看完的稿子一起看。

回到家吃了晚饭的周艳茹没坐一会儿,就继续投入到了审稿的工作当中。

比较幸运的是,她的家人都能理解她。

甚至在她看稿的时候,丈夫还给她泡了一杯茶送来。

“也别太辛苦了,今天完不成的工作,那就明天来做嘛。”

“放心,我知道的,只是杂志刚复刊,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等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了。”

“嗯,我也不是太懂,反正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好,别把自己身子累垮了。”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夫妻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好了,你慢慢看,我不打扰你了。”

“好。”

目送丈夫出门,周艳茹喝了一口茶水。

茶的味道入口时有点苦,但是咽下去又有点甜。

周艳茹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这才重新集中注意力,放到了最后一份稿件上。

也就是门卫室的王大爷帮人送来的那份。

“寄信人陈耀东,地址北师大家属小区楼12栋303号。”

“这人莫非是北师大的老师?”

怀着这个疑惑,周艳茹拆开了这封信,取出了里面厚厚一摞的手写书稿。

“这么厚,看来是小说了。”

周艳茹没有立马去看稿子,而是凭借自己的经验猜了猜这一摞手稿的字数。

“少说有三万字。”

如果被陈耀东听到,一定会说:“您火眼金睛,猜得可真准。”

当然,就算周艳茹猜的不是三万字,陈耀东在这大抵上也会回她这么一句话。

这叫做人情世故。

……

“《牧马人》,这是讲牧民的故事吗?”

周艳茹带着好奇看了下去。

——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仅是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周艳茹眼前一亮。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民歌在祁连山麓里回响,也在身处燕京饭店的许灵均的心中回响。

他又想起了离别的前夜,妻子的无限信赖和无条件的理解,儿子的听话懂事,这让他陷入深深的纠结和痛苦。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他不能离开祖国,这里有他的亲情,他的爱,他的根。

“好!说的好,这里有许灵均的亲情,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更有老祖宗留下来的根,怎可为了贪图享受一走了之?”

周艳茹取下眼镜擦了擦眼泪,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

但这不怪她,实在是这部小说写的太有代入感了。

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沉浸其中,跟随主角的生活幸福而高兴,困难而揪心,抉择而忐忑,回归而大快人心。

虽然小说还没看完,但是周艳茹看到这里,已经知道他们《燕京文艺》这次捡到宝了。

“对了,这个作者叫什么来着?”

周艳茹刚才没注意,此时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成名作家。

因为这篇小说的水准很高,一看就不像是新手写的。

然而周艳茹翻开第一页,又翻到最后一页,都没有看到作家的笔名。

她只能又把信封给捡起来,看着上面寄信人‘陈耀东’三个字困惑不解的道:

“难道这人没有笔名吗?或者说,他就是一新人?”

不管如何,周艳茹现在很想见一见这个作者。

如果不是现在很晚了,她都想蹬着自行车,亲自跑去北师大家属小区楼找人了。

虽然这并不符合规矩。

因为,一篇稿子从送到杂志社,到最终可以登上报纸,需要经过编剧的初稿,组长的复稿,最后再经由主要负责人定稿三道程序。

而眼下,周艳茹这里只是第一道。

所以第二天一早,周艳茹出门之后不是直奔北师大,而是风风火火的冲进了编辑部。

“老大呢?”

“周姐,你找老大做什么?”

“我发现了一篇好稿子。”

这句话顿时把整个编辑部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什么好稿子?是小说散文还是诗歌?”

“小说。”

“那是伤痕文学吗?作者是谁?”

“不对啊小周,我才是你的组长,你过的稿子接下来应该交给我才对,怎么直接就要找老大了?”

恰时,张智民走进了编辑部,简单听了原委后,笑呵呵对周艳茹的组长杨末道:“没事没事,等我看了,你这个组长再看也是一样的。”

杨末年纪比张智民大,本身又是老革命,压根不惯着他,“这可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上午过去,《牧马人》在整个《燕京文艺》编辑部都传了一遍,许灵均和徐秀芝的爱情故事把每个女编辑都感动得哭了又哭,就是不少男同志也为此落下泪来。

“这样吧,艳茹同志,既然这篇小说是你挖掘的,作者又在首都,那麻烦你辛苦跑一趟,找作者当面聊聊,听听他的意见和想法。”

张智民说完,王朦又补充了一句:

“最好能请来我们杂志社坐一坐。”

“好,保证完成任务。”

周艳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一个辛苦活,相反,她特别乐意接下这个任务。

甚至如果谁敢跟她抢,她都敢跟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