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伪装与收获

宋仁是个聪明人。

从来到这个世界，见识到了那些千奇百怪的丑态后，他就很懂得隐藏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成为安魂铺唯一还活着的学徒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够聪明，也够谨慎。

从他回到铺子后，他就清楚，师傅一定会对他产生怀疑。

即便他编制好了所有的谎言，找补了所有的借口，也一样。

师傅从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

所以宋仁心中清楚，当师傅怀疑他后，便一定会对他进行试探。

而他，也做好了准备。

从地窖出来后，当师傅对他说出那句话时，他便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师傅为了探他底细而故意设的局。

他从一开始就在装，以身入局，骗取师傅信任。

当敲门声响起后，他所表现出来的惊慌失措和恐惧，全部都是故意伪装出来的。

为了演好这出戏，他故意不调动体内香火，也没有使用任何神通，以免被师傅瞧出端倪，察觉到他体庙的秘密。

宋仁只展现出了，此前所不具备的，能够感应和看到邪物的能力，以及故意调动体内香火，还原出了阴钱，扮演出一副慌张之下用阴钱对付门外邪物的场面。

即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门外的那东西，就是师傅弄出来的。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故意装给师傅看的。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师傅很强，强到能让占据十里堂一席的红灯坊主忌惮。

但同时师傅也很自负。

宋仁在他手底下苟且偷生了三年，一直都表现得谨小慎微，极其怕死。他自负足够了解宋仁，自负到笃定利用这样的手法进行试探，宋仁在吓破胆的情况下，为了保命一定会暴露所有底牌。

事实上，他只需要亲自去红灯坊求证一下，便可从他先前在红灯坊的表现中，察觉到宋仁如今的变化。

但师傅不屑这么做。

这种自负，让宋仁选择赌一把，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成功骗过了师傅，彻底隐瞒了自身的秘密，同时展现出了特殊的一面，让师傅对于他这个徒弟高看了一眼，从而透露出了一些此前宋仁并不知道的信息。

就比如，体内的第四炷香。

试探结束，接下来的后半夜，师傅应该不会再有动作，宋仁这才开始总结此次红灯坊之行的收获。

此行可谓生死一线，他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接连几次袭杀，不仅耗光了他积攒多年的香火，强行使用合欢铃，还损失了他不少精血阳寿。

特别是燃血护体的高强度使用，更是让他并未得到过任何锤炼的肉体，几乎彻底撕裂。

以至于此刻放松下来后，他浑身有如散架般疼痛。

不过要说收获，也还是有的。

【宋仁】

【年岁：二十三】

【身份：天命之人】

【香火：300点】

【神通：君主之眼】

【术法：测吉演凶术，燃血护体，画皮术（残缺），引魂术（残缺）】

【物品：人皮灯笼，合欢铃（未认主），迷魂瘴X17】

在红灯坊杀死红粉骷髅妖女，以及那画皮妖后，他分别收获了名为迷魂瘴的粉末状物品，以及术法画皮术，还意外顺走了一定人皮灯笼。

先前走的太急，他还来不及细细查看。

【迷魂瘴】

【由命格轻贱的风尘女子骨灰所制作，形如粉末，遇风及散，常人此气体，将短暂深陷内心欲望所构织的幻瘴之中，无法自拔。此乃青楼勾栏场所引诱客人的手法，极其下贱，为外人所不耻。】

【注一：每份迷魂瘴可持续时间为一分钟至一刻钟，具体视被使用者体质与道行而定。】

【注二：可换取30点香火（每份）】

宋仁顿觉恍然。

看来此前几次推演，以及亲身进入红灯坊时，那些窑姐儿对他使用的那种奇异香气，就是这迷魂瘴。

亡人镇居民皆知红灯坊青楼女子不简单，但绝不会想到一个收尸人身上会有这玩意儿，接下来他还需在三天内查清张掌柜死亡真相，说不定能起到奇效，他并无换取香火的打算。

他又看向了那画皮术。

【画皮术（残缺）】

【由画皮妖尸体中获得，相传起于南诏巫蛊一脉“血胭脂斋”，此术本为南诏祭祀沟通阴阳所用，后融入扎纸术与赶尸诀，终成逆天改命的阴毒秘法。为正统玄门所斥之为“活人剥死相，死骨化生机”。】

【注一：完整画皮术，需以“美人笺”为画纸，以“绛仙露”，“回魂霜”为颜料，再以“描魂笔”进行绘制，方可施展，偷天换日，欺瞒天机。】

【注二：此为残缺术法，以人皮遮面，精血绘制，方可更改面容，遮掩气息，持续时间为三个时辰，每次使用需间隔十二个时辰方可继续使用。】

宋仁心念一动，一块薄如轻纱，隐隐能看出皮肤纹理的半透明面罩呈于手中。

入手冰凉刺骨。

宋仁试着将面罩贴合到脸上。

那面罩像是活过来般，迅速攀附融入他血肉之中。

他心念一动，朝着寝房铜镜望去。

须臾间，原本精干高挑的小伙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佝偻瘦小的老人站在镜子前。

不仅是外貌，连身形都会跟着变化吗？

宋仁取下面罩，变回原样。

心中大喜。

这东西随时改换身份，再配合迷魂瘴，简直就是行走江湖杀人越货的居家必备物品啊！

有了这东西，他便可极力隐藏自身体庙的秘密，并以其他的身份进行一些隐秘的探索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损失了上千香火，换取这些底牌，也算是因祸得福，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短暂欣喜过后，他又正色起来。

现在可不是高兴的时候。

师傅这边瞒过去了，但红灯坊主那边，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他只有三天时间，到时候若是查不出真相，那他真的会死！

他可不信，师傅会为了保他，同十里堂交恶。

更何况，暗处一个纸人陈虎视眈眈。

张掌柜尸体已经成灰，查不出个所以然了，但所幸尸体上还留下了线索。

宋仁想着，取出那枚指骨。

指骨温润如玉，不似寻常骸骨，连师傅的焚炉都烧不掉，看来也非凡品。

更关键的是，在这截指骨上，戴着一个翠绿的扳指。

宋仁对死人身上的东西自是没有兴趣的，重点是扳指上铭刻这的花纹，他曾经见过。

这是镇长府上管事的信物！

再联想起先前在游魂巷瞧见镇长驾游神出行，整件事情顿时咂摸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韵味。

连镇长也牵扯其中吗？

也对，镇长是大姥姥在人间的行走，替大姥姥发话。

大姥姥为收敛香火，觊觎游魂巷诸多闲散势力已久。

张掌柜想要向大姥姥递交拜帖寻求庇佑，自然是要经过镇长这一关的。

但宋仁总感觉有些说不通。

张掌柜和镇长之间，本身就有联系，那递交拜帖一事，他大可直接向镇长提出，又为何要前往红灯坊，让红灯坊主作为中间人呢？

而且张掌柜死后，这截戴着镇长府管家信物的指骨，为何偏偏被留在尸体上呢？

也是为了嫁祸？

不对。

先前镇长分明是从纸人陈铺子所在方向出来的，自己刚遭遇纸人陈袭击，镇长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现身了，不太可能是巧合。

至此，宋仁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如若是这样，那可就不仅仅是栽赃嫁祸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宋仁摇了摇脑袋，将这些杂乱思绪甩出去。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还是亲眼看看的好。”

说着，他攥住了那截指骨。

“让我看看，你死之前，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