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红灯坊主

香火包裹着心脏在宋仁掌心突突跳动，细密血珠顺着指缝滴落。

旗袍女子的猩红丝线在触及心脏的刹那，忽然被某种力量定格在空中。

“你……这是……”

千百张人皮同时抽搐，发出纸张撕裂般的尖叫。

宋仁嘴角渗血，眼中金焰暴涨，自进入红灯坊以来，他便莫名遭到诸多杀机阻拦，心中怒气彻底爆发。

“给老子死！”

轰！

心脏在掌中爆裂，香火化作万丈金芒。

血火铡刀斩落的刹那，整座仙乐楼突然陷入诡异的静止，下一秒，旗袍女子的惨叫声裹着焦臭皮肉冲天而起。

上百张人皮同时崩裂。它的本体终于显露——那是团不断蠕动的血肉，表面布满暗金色血管，每根血管都连接着半透明的胚胎状物体。

宋仁突然意识到，那些胚胎里蜷缩的，正是被剥皮者的残魂！

出乎意料的是，方才宋仁的全力一击，竟仍旧没能将那剥皮妖给弄死。

血肉团块剧烈收缩，胚胎中的残魂突然睁开怨毒的双眼。

“小畜生！你竟敢毁我百年道行……我要拿你的皮做夜壶！”

整座仙乐楼突然泛起血光，地板渗出粘稠血浆。

宋仁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柱，惊觉自己皮肤开始发皱，皮下血管凸起如蚯蚓蠕动。

这妖物竟在妄图剥他的皮！

“我倒想看看，咱俩是谁弄死谁！”

千钧一发之际，宋仁突然将燃烧的心脏按向胸口。香火裹着心头血灌入残庙，供台上的香炉轰然炸裂，几乎所有的香火如暴雨倾泻而出。

“给我烧！”

宋仁七窍喷出金焰，整个人化作人形火炬，那些缠在身上的红线寸寸断裂，剥皮妖的本体被香灰包裹，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残庙中的破败神像突然睁开眼睛，宋仁体内传来鲸吞般的吸力，剥皮妖的本源竟被生生抽离，化作一缕青烟没入神像口中。

【捕猎剥皮妖，获得新赐福：画皮术（残缺）】

【可消耗香火修补残缺人皮，当前可维持时间：一炷香】

【收容剥皮妖尸体，获得100点香火】

宋仁还未来得及查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香火耗尽的反噬开始了。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龟裂，整个人如同烧焦的枯木。

方才那击几乎耗尽全部香火，此刻视野里的数值正在疯狂闪烁。

【香火：109/760】

可谓山穷水尽。

被体庙吞噬，那剥皮妖连灰都没剩一点。

索性获得了100点香火，以及一项新的术法，也算因祸得福。

虽然香火耗尽，但只要能活着完成这次任务，通过不断收尸，他总能重新积攒回来的，但术法，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到的。

至少他在安魂铺干了几年收尸人，除了被师傅当成耗材外，师傅从未传授过他任何术法。

眼看一切尘埃落定，宋仁总算松了口气，拖着剧痛的身子，走到了张掌柜的尸体前。

正准备掀开白布。

青砖地面渗出黏稠血浆，裹着碎骨的红绸从梁柱间垂落。

“老疯子倒是养了条好狗，好狠的手段。”

酥媚入骨的声音在耳后响起，阁楼珠帘无风自动。他看见灯笼里的烛火凝固成血滴，血雾翻涌间，一个身着凤冠霞帔的身影缓缓浮现。

宋仁抬头望去，看见个凤冠霞帔的美妇人倚着廊柱。她的面容笼罩在红纱头下，十指丹蔻鲜红欲滴，捏着杆鎏金烟枪，吐出的烟雾里竟有人脸轮廓在挣扎。

宋仁瞳孔瞬间收缩。

【红灯坊坊主】

君主之眼下，除了这几个字外，竟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宋仁刚想引动香火殊死一搏，只觉浑身血液突然逆流，燃血状态竟被生生掐灭！

美妇人踏空而下，每走一步，宋仁都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女人跟之前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演天！

宋仁毫不犹豫开启推演。

但下一刻，他便浑身僵直，冷汗涔涔。

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将剩余几次演凶术全部使用，几次试图从红灯坊主手下强行逃脱，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宋仁强压心中惊骇，抱拳道：“见过坊主，安魂铺宋仁，奉师傅之命前来收尸。”

“收尸？”美妇轻吹烟圈，眼睛眯起，“一言不合就杀了我这么多女儿，安魂铺的规矩，是这么教的？”

美妇人语气森寒刺骨，但宋仁却毫不退却。

“小子倒更想问问坊主，为何小子从踏进红灯坊起，就遭到百般阻拦，甚至险些丧命！据我所知，师傅与坊主之间，并无龃龉。”

打肯定不过，逃也不了，想谋求生路，只能将师傅搬出来了。

“好胆色！”妇人突然抚掌轻笑，“你倒是比之前来收尸那些小子要强，不过不用拿老疯子的名头来压我。”

“张掌柜的尸首就在榻上，但你今天带不走他。”

宋仁后退半步：“坊主这是何意？”

“问得好。”妇人屈指轻弹，尸体身上突然炸出漫天红纸，“你知不知张掌柜是何死因？”

每张红纸上都浮现着张掌柜死状。他被倒吊在房梁上，胸腔剖开露出空荡荡的肋骨，肚脐处插着盏青铜油灯。

宋仁太阳穴突突直跳，强装镇定回答：“安魂铺的规矩，收尸不问因果，坊主不说，小子不敢刨根问底。”

妇人突然敛了笑意，烟枪敲在描金栏杆上。

“张掌柜前些时日找到我，想托我替他向大姥姥递贴，这老匹夫平日里那么抠门儿，这次竟舍得将自己用生魂喂养了几十年的幽冥龙凤灯拿出来献给大姥姥。”

“游魂巷竟是些顽固不化的主，捡了咱们十里堂不愿意沾手的脏手生意，还妄想自己立山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妇人瞟了宋仁一眼，似是意有所指。

“跟咱斗了这么多年，现在那老匹夫终于认怂打算跪下给大姥姥当狗，咱家自然是欢迎，可偏偏……咱家好生招待着的贵客，就这样死在了仙乐楼里，连那要献给大姥姥的幽冥龙凤灯灯芯都给人换了芯子。这不是有人想要借张掌柜，想要给咱红灯坊扣黑锅？”

妇人眼如柳叶，语气如寒冰，一股威压铺面袭来。

“你说咱家有多难，就干点皮肉正经生意，还得跟其他几个堂口那群疯狗一样的家伙抢食儿吃，好不容易才抢下这样一亩三分地，现在竟然有人想要来拆咱家的盘，你说换作你，同不同意？”

宋仁顺着她烟枪所指望去，尸体手中的长明灯芯赫然是截人指骨，灯油里沉着半张黄符——正是安魂铺专门镇压凶尸的“镇灵符”。

宋仁瞳孔骤缩。

要知道，张掌柜可是专门从事油灯生意的，整个亡人镇几乎所有的长命灯，都产自他手。

长命灯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魂灯。

宋仁一次偶然从张掌柜油灯铺子前路过的时候，听到那屋内传出发疯一般的凄厉惨叫声，然后他透过门缝看见见一幅让他此生难忘的画面——一个浑身伤痕的活人被用铁链穿过琵琶骨挂起，开了缝的天灵盖放一根浸了油的灯芯，点着后看火慢慢燃烧，从头顶燃到脚趾。

烧出来的油脂和灵魂送去油灯铺，做成的蜡烛就是长命灯。

以魂魄滋养，活气浇灌，可以驱邪避祟，清神醒脑。

第二天宋仁去收尸的时候，用的就是那根长命灯。

自那以后，宋仁总是觉得那蜡烛燃烧的灯火中，隐约能看到宛如厉鬼般狰狞痛苦的脸。

没了张掌柜的长命灯，亡人镇里的普通人，在黑夜中将更加寸步难行，他的死，势必会引起众怒和注意，更何况张掌柜已经打算向大姥姥递贴寻求庇佑。

这个节骨眼杀死了他，打的是大姥姥的脸。

大姥姥什么人？

统治整个亡人镇的地头神！

而现在，在张掌柜的尸体上，发现了同为游魂巷势力的安魂铺镇灵符。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安魂铺。

宋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嫁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