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个发现的吗?”
唐纳德站起身,甩了甩指尖上的血珠,转身问道。
约翰深深低着头,训练木剑的剑柄被他那只大手捏得咯吱作响。
“唉。”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这个壮汉的臂弯,“我感到很抱歉,约翰。”
约翰强壮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珠。
“唐纳德老爷,亚伯叔叔他......”
无声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愤怒到极致的男人,唐纳德只得再度叹了口气。
“我,我是第一个看见的。”
约翰竭尽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向唐纳德讲述起刚才发生的事。
“这么说,你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旁跑过?”
“是的,那股味道很难闻,”约翰紧锁着粗重的眉毛,“就像是一根在洞穴里躺了很多年的树干,那股子腐烂发霉的气味我永远也不会忘掉了。”
“你有看清它的样貌吗?”
“没有。”
约翰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看到,这种感觉结束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响动。”
“等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就看到亚伯叔叔他......”
结实的木制剑柄被硬生生捏碎,尖锐的木屑将他的手扎得血肉模糊,可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浑然不觉。
“好了,约翰,放轻松。”
唐纳德不得不再度出言安抚他。
“您知道杀害我叔叔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吗,唐纳德老爷?”
约翰看向他。
“我也不清楚。”
唐纳德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地上那位老人冰冷的尸体,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但我敢肯定,那东西一定十分擅长隐蔽行踪。”
他冷静地分析道:“即使身处这样厚重的雾气里,我想以你的实力不可能看不到从身旁跑过跑去的影子。”
“所以说——”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从远处响起。
唐纳德顿时面色一变。
几名在周围寻找线索的高地武士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向雾气深处。
顾不得对手下进行安排,他扭头便朝惨叫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老爷,等等——”
看着迅速消失的身影,约翰咬着牙用力一跺脚,随后也跟了上去。
一路狂奔,唐纳德最终在小镇那条河的右侧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泥泞的河边,一位戴着头巾的中年村妇半个身子趴在水中。
殷红的血液被河水稀释,沿着河岸一路向下。
唐纳德警惕地扫视四周,随后走上前将村妇的身体翻了个面。
这位体态偏胖的女人手中还攥着一件打湿的衣服,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她显然刚断气不久,身体仍是热的。
看着她胸口处与刚才那位老人如出一辙的伤口,唐纳德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又一个。
不一会,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约翰的身影从雾气中浮现。
“你跟过来干什么?”
唐纳德皱着眉问。
“我,我怕您有危险。”
约翰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解释道。
“你——唉。”
唐纳德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指着河边的尸体问:“你认识她吗?”
约翰走上前辨认了一下,脸色悲伤地说:“赛茜婶婶,一位性格和善的女士。”
“和我一同被选拔进警备队的汉克是她儿子。”
还没开口,唐纳德便听到一串急促的马蹄声。
随后,三名骑在马上的高地武士出现在他面前。
为首的乌尔夫面色极差,看起来仿佛大病初愈般虚弱。
“乌尔夫,你怎么出来了?”
早已猜到理由的唐纳德无奈开口。
“我听到这里出现了惨叫声,于是就赶紧过来看看。”
乌尔夫翻身下马,在自己侄子伊瓦尔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走上前。
那天离开神像墓地后,乌尔夫很快就从昏迷中苏醒。
他的身体变得极度虚弱,回到镇上后更是发起了罕见的高烧。
为此,劳拉医师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传教的行动,专心守在他榻前进行治疗。
“身体好些了吗?”
唐纳德问。
“已经好多了。”
乌尔夫深陷的眼眶下带着十分严重的黑眼圈,他摆了摆手,走到那位赛茜女士的尸体前蹲下身。
看着伤口粗糙的边缘,他将两根手指探进去摸索了一会,随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主人,镇上似乎潜伏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站起身,指着赛茜的致命伤口说:“这个女人是被一击毙命的,且内部胸腔的骨骼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断裂。”
“发起袭击的人——或者东西的力量很大,而且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十分精细。”
“对身体的控制?”
一旁的约翰忍不住问:“乌尔夫先生,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
乌尔夫指着地上的尸体说:“这位女士是被一击击穿了胸腔,而且看这个伤口的形状,应该不是利器造成。”
“那就说明,那个家伙很有可能是用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例如手杀死了她。”
“手?!”
约翰吃了一惊,“只用手就能洞穿一个人的胸膛,这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因为他的力量远超常人,而且手要比一般的武器都坚硬许多。”
“这,这不可——”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惨叫声在小镇中响起。
唐纳德的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翻上马,随后语气急促地吩咐道:“约翰你和我走,我们要立即赶过去看看能不能逮住那个混蛋!”
“伊瓦尔,你和乌尔夫共乘一骑,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后通知其他武士和蛮族。”
“两人一组对全镇进行大搜捕,并且通知所有镇民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明白!”
...
...
站在一个男孩瘦弱的尸体前,唐纳德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熊熊燃烧起来的暴怒之焰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是今天第六个受害者。
他斜靠在门上,胸口不断往出涌血的伤口深深刺痛着唐纳德的心。
唐纳德赶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有着一丝微弱的意识。
可还没等他吩咐约翰去找医师,这个差三个月就要成年的男孩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气息。
“该死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门框上,面色不甘而愤怒。
“老爷......”
“去通知高地武士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到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他发出狮子般的低吼,胸腔内两枚心脏的跳动声清晰可闻。
“这,我......明白,我现在就去!”
约翰从未见过这位仁慈的老爷那么大的火。
那清晰的心跳声让他感到本能的畏惧,答应一声就要朝广场跑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战马沉重的脚步声便再度从雾气中传来。
银色的铠甲熠熠生辉,高大的骑士紧锁眉头勒停战马。
唐纳德抬起头,与对方那双带着凝重神色的眼神对视在一起。
“出事了,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