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会

“晚上跑哪儿去了？”

“雪、雪焰老师！”

沈恩一个踉跄，差点摔下窗台。

他稳住身形，转头一看，雪焰正倚在门框上。

一袭红裙在手里的烛光下若隐若现，狭长妖媚的狐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沈恩：“我...早上天还没亮就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被抓个正着。”

雪焰踱步走近，叹口气道：“翻窗倒是挺熟练，看来昨晚没少折腾啊。说吧，跑出去干了什么？”

沈恩知道瞒不过她，干脆顺势把昨晚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不过，他故意压低了审判官的实力，只说是靠运气和对方轻敌才侥幸得手。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那份伪造文书，递了过去：“姐姐看看这个。”

“嗯？这....好东西啊！怎么来的？”雪焰接过文书，狐眸微微一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

“...偷、偷的！福利院的孩子们相当厉害。”沈恩提前想好了借口。

雪焰闻言，嘴角一抽，半信半疑，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就选择了相信。

“所以你一开始特意跑出去就是为了去见你那新认识的小女友？”

“她可不是！只是朋友！”

见到沈恩如此大声强调，雪焰莞尔一笑，这才拿起那份伪造的文书，翻看了几下。

她嘴角微微上扬：“伪造得倒是挺像回事，可惜漏洞百出，唬一唬平民还勉勉强强。东境的教廷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她伸手摸了摸沈恩的脑袋，语气却严肃起来：“干得不错，拿到个像样的证据。只是你绝不能再像昨晚那样冒险，明白吗？你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对上那种圣骑士，要不是对方顾忌姐姐的名头有意放水，我今晚怕是得去教廷的停尸房看你了。”

“姐姐这两天总是不见踪影，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还记得四年前袭击你家的那个召唤物吗？”雪焰收回手。

“那个大僵尸？”

“对。”

雪焰点头，“四年前，那个大僵尸被霍恩运往帝都，交给奥术之塔研究分析。议会逐渐摸清了它的恐怖之处，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尸魔’。可就在三个月前，尸魔失窃了。”

沈恩灵光一闪：“晨曦教廷干的！”

“嘘！”雪焰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做出噤声手势，“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恩连忙点头，压低声音。

雪焰：“不过我们也可以对此做出假设。如果说是某方势力有意为之，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复现这个魔法。”

“聪明的孩子，那如何复现呢？”

“那一定是邪恶的魔法实验！”

“真聪明，又答对了！”

雪焰拍了拍手，语气冷淡下来。

“这就是那位二公子会突然进行奴隶买卖的根本原因。某位主教贪污地区拨款，和当地贵族私下交易亚人，他们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复现出魔女教的那个可怖的魔法。”

“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找机会，可惜，证据一直不够硬，时机也没到。”

她顿了顿，看向沈恩：“你这孩子倒是给我送了份大礼过来。这文书，加上最近城内总是莫名消失的亚人，足够让局势乱起来了。”

“雪焰老师想怎么做？”

雪焰笑着问他：“你知道这么多，你觉得老师会怎么做？”

雪焰会怎么做？

沈恩低下头，捏着下巴好好想了想。

沈恩忽然想到了一个东西，昨天雪宣大厨对他说的东西，眼前一亮：

“晚会？！”

雪焰愕然一愣，随即失笑：“你是怎么猜到的？”

“昨天雪宣哥哥说，霜月旅店为了明天的晚会邀请了全城的贵族小姐和公子！”沈恩越说越兴奋，“我虽然不知道姐姐的具体想法，但总觉得会在那儿动手脚！”

雪焰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孩子，心眼还真不少。没错，明天晚上得先把这把火烧先起来，让那二少爷，不死也得脱层皮。”

......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霜月旅店的高档区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空气中弥漫着奢靡的酒香与低语的笑声。

今夜是“来自神秘之国”晚会的盛宴，旅店内外张灯结彩，门前甚至铺上了从帝都运来的红地毯，彰显出这场宴会的排场。

这个晚会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晚会。

而是整个金鸢尾城每月都有的时尚沙龙。

一场集美食、服饰与社交于一体的盛事。

每到月末，城中的贵族小姐与公子们便会齐聚一堂，展示最新流行的衣裙、珠宝，或是品尝从各地搜罗来的珍馐美味。

并且，这不仅是一场宴会，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谁能带来最独特的新奇玩意儿，谁就能成为当晚的焦点，引领下月的潮流风向。

为了这场晚会，这些贵族们更是出资每月都要大摆特摆。

什么珍馐、珠宝，甚至美人，都会一一贴上他们主人的姓名，展示出来。

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这就是！

沈恩站在二楼看到楼下的觥筹交错，心生感慨。

他都有些后悔邀请艾莉尔过来了。

“沈恩，你说...这些贵族们喝上的一口酒，能抵我们福利院的孩子们吃多少顿饭。”

“...以金鸢尾城的物价，大概三个月的饭钱吧。”

“是啊...三个月。卖糖得卖多少天，才能攒下三个月的饭钱？”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得卖上整整一年。”

沈恩有些语塞，“也怪我...不该这么设定。”

艾莉尔闻言却摇摇头：“这种情况在哪里都会发生，就算不仔细设定这里，它也会在一些你看不见的地方发生。”

“这话说的没问题....”沈恩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

“嗯？”

“...我昨晚就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我那边。”

“去你家里的领地？”

“对，去我那边条件会好很多的...至少你可以不用睡草席了。”

艾莉尔看向楼下，“还是...算了，倒是可以让福利院的孩子们去你那边。”

“为什么？”

“你昨晚和我说了‘圣女艾莉尔’原本的成长轨迹，对吧？未来，这座城里会有一场大的瘟疫，是‘圣女’的存在和努力使得这场瘟疫逐渐消失，如果我去了你那边，那未来这场瘟疫要怎么办？”

“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是不行。”

艾莉尔摇摇头：“你也说过，这个世界要比你写的完善得多，你的到来已经让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如果我走了，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故，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沈恩听到这话，疑惑的同时，更有些惊讶于艾莉尔的胸襟：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沈恩，你知道的，我是一路逃难来到的这里。”

艾莉尔低着头，语气低沉：“你大概不能想象我见过的画面......

“那年饥荒加瘟疫，我亲眼看到一对父母为了保住一家人的性命，流着泪把大女儿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商队。可转眼间，一伙强盗就冲了过来，把他们卖女儿得来的粮食抢了个干净，还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小儿子。

“那男孩才五岁，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刀捅穿了胸口。”

沈恩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血腥的画面。艾莉尔依旧平稳地叙述着：

“父亲发了疯似的冲上去报仇。可他哪里是强盗的对手？几把乱刀下去，他也倒在血泊里。到最后......那一家四口就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她抱着丈夫和儿子的尸体，跪在满天的乌鸦下哭出血泪。

“哭声...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当时在场么？”

“嗯。”

艾莉尔轻轻点头，目光低垂，像是怕对上他的眼睛，“莫拉修女一直护着我，不让我看。她让我把手里仅剩的那点干粮藏好，别让人发现。可我还是看到了.......那些乌鸦盘旋在头顶，像是等着那老妇人咽气，好飞下去吃人肉。

“我当时就想，如果我可以用出我的力量打跑强盗，是不是就能救他们？

“可是我不能，也不敢，他们会追上来。”

沈恩听完，心中五味杂陈，小声说道：“难怪你昨晚那么在意你没能上来帮忙的事。”

艾莉尔抬起头，又说道：“说起来，一开始我还有些抗拒我本身的身世和‘圣女’的身份，总觉得像是强加在我的头上，强迫我去接受我不愿接受的事实。

“可自从那次事件以后，我就觉得，我也应该做些什么才行。”

“所以你就主动带着福利院的孩子们讨生活？还经常和露西亚修女外出，一起给没有钱的平民治病，得了个‘灰雀’的称号？”

艾莉尔好看地笑起来：“看起来没什么格局，对吧？”

“...不，要我说，你做得挺好的。真挺好的。”

晚会大厅内，灯火摇曳，乐声悠扬。贵族们身着华服，端着高脚杯，谈笑间流露出掩不住的得意与矜持。

沈恩和艾莉尔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低头俯瞰着这奢靡的景象，心中却各自翻涌着不同的思绪。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鼓点从大厅中央传来，紧接着是管弦乐齐鸣，节奏逐渐加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大厅正门。

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在红地毯的尽头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