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临空时，青铜钥匙开始融化。
秦蔚盯着掌心那滩液态金属，暗青色的流体正沿着掌纹勾勒出归藏海的地形图。苏砚用玉笔蘸取残留在石碑上的黑雨，在空中画出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轨。墨迹悬浮处，七十二座青铜灯台从地底升起，灯芯吞吐着幽蓝的量子火苗。
“这是量劫使的规矩。“苏砚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入星轨，“每个观测者候选人都要饮下三盏不同纪元的文明灰烬。“
第二盏青铜灯突然爆出紫色火焰，火中浮现出座水晶宫殿的虚影。秦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宫殿廊柱间穿梭，每经过一根石柱，就有星辰在廊檐熄灭。当他伸手触碰火焰时，液态金属突然凝固成蜃楼笔的形状，笔尖滴落的墨汁竟在虚空蚀刻出燃烧的碑文。
“你身上有归藏海的味道。“苏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瞳孔中的齿轮虚影急速旋转，“三刻钟前，墟界潮汐吞没了三个渔村。“
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地平线处升起十二道青铜光柱。光柱交汇处，海市蜃楼般的龙城虚影正在凝结。秦蔚发现掌心的星云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那些液态金属勾勒出的海岸线突然塌陷成漩涡，漩涡中心浮起半块刻着龙语的量劫碑。
两人御风而起的瞬间，九重青铜锁链从天而降。锁链上悬挂的铜铃刻满饕餮纹，铃舌竟是蜷缩的婴孩尸骸。苏砚挥笔写出“天开于子“的古篆，文字化作剑阵绞碎锁链，破碎的铜片却凝聚成归墟教派的黑旗。
“又见面了，量劫使大人。“黑袍人从旗面渗出，面具上的三眼图腾流出血泪，“这次我们准备了龙族的叩门礼。“
他身后的蜃楼幻象突然实体化，滔天巨浪中浮出九根断裂的青铜柱。每根柱体都缠绕着冰封的龙尸，龙角上悬挂的玉璧正在发出濒死的哀鸣。秦蔚感觉逆道纹突然灼烧起来，那些龙尸的竖瞳同时转向他所在的位置。
苏砚的玉笔在空中划出太极图：“这是归墟教派用七千童男童女血祭唤醒的蜃楼幻境，小心别被......“
话音未落，整片空间突然量子化。秦蔚看见自己的身体分解成无数光点，又在三百丈外重组。黑袍人手中的青铜罗盘迸发幽光，盘面刻着的河图洛书开始逆向旋转。海水倒灌进天空，龙尸的逆鳞片片竖起，射出带着铁锈味的剑雨。
“坎离易位，乾坤倒悬！“黑袍人咬破舌尖喷在罗盘上，“请龙族英灵见证归藏海重开！“
冰封的青铜柱轰然炸裂，龙尸眼中射出猩红光柱。光柱交汇处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门，门扉上九条衔尾龙组成的锁链正在寸寸崩断。秦蔚掌心的蜃楼笔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青铜门，笔尖在门扉刻下燃烧的逆道纹。
“阻止他！“苏砚祭出青铜印，“门后是龙族的量劫墓场！“
但为时已晚。当逆道纹与衔尾龙锁链产生共鸣的刹那，整片海域的时间流速突然加快三千倍。秦蔚看见自己的发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黑袍人的面具在腐朽风化，就连苏砚玉笔写出的符咒都在空中迅速褪色。
青铜门隙中泄露出森冷的气息，七十二盏青铜灯台同时熄灭。在绝对黑暗降临前的瞬间，秦蔚瞥见门内景象——无数龙尸悬浮在星空中，每具龙尸都缠绕着断裂的文明锁链，而锁链尽头是颗布满裂缝的蔚蓝色星球。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苍老龙吟从门内传出，震得秦蔚七窍渗血，“第九纪元的观测者，你来得太迟了。“
黑袍人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的血肉如蜡烛般融化，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那些骨头表面布满虫蛀般的孔洞，每个孔洞都在喷射漆黑的熵增火焰。苏砚的青铜印浮现裂纹，她瞳孔中的齿轮虚影开始逆向旋转。
“这是...熵魔？“苏砚嘴角溢出血丝，“归墟教派竟敢触碰永夜时代的禁忌！“
白骨爪刃撕开时空的瞬间，秦蔚本能地挥动蜃楼笔。笔尖划过之处留下燃烧的裂痕，那些裂痕竟自动组成逆道纹的图案。熵魔的白骨身躯突然陷入量子叠加态，在虚实之间疯狂闪烁。
“用你的血！“苏砚抛出青铜印砸碎三根龙柱，“量劫碑需要文明之血浇灌！“
秦蔚划破手掌按向最近的量劫碑。血液渗入碑文的刹那，整片归藏海沸腾起来，海底升起九座青铜祭坛。每座祭坛上都矗立着龙首人身的雕像，它们手中的玉圭同时指向天穹某处。
星辰开始坠落。
第一颗陨石穿透云层时，秦蔚看到了终末之门的倒影。那是个横亘在银河系旋臂间的超立方体，每个平面都映照出文明毁灭的场景。他的逆道纹突然脱离皮肤，在虚空勾勒出十二万年前的星图——正是玄黄书院地底封存的《量劫录》扉页图案。
熵魔在星坠雨中灰飞烟灭，黑袍人残留的白骨化作玉符。苏砚凌空摄取玉符，符面浮现的影像让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十二墟界正在向现世坠落，每个墟界都拖着长达万里的因果链，而链条尽头缠绕着初代观测者的指骨。
“第七量劫不是天灾...“苏砚捏碎玉符，“是有人在拉动因果链！“
青铜门轰然关闭的余波中，蜃楼笔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图。秦蔚看到现世与十二墟界构成了超立方体的十三个顶点，而每个顶点都连接着终末之门的不同时空截面。当他的手指触碰代表玄黄书院的节点时，整幅星图突然坍缩成青铜钥匙的形状。
海面下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九座祭坛升起青铜浑天仪。仪体表面的二十八宿刻痕正以反常的速度旋转，翼宿方位浮现出匠神宫的徽记。苏砚用玉笔蘸取龙血写下方程式，算式在触碰到浑天仪的瞬间引发链式反应。
“原来归藏海是量劫测算的基准点...“她抚摸着仪体上的龙纹，“龙族当年用自身文明为代价，在时间线上钉下了锚点。“
秦蔚突然头痛欲裂，逆道纹中涌出不属于他的记忆残片：戴着青铜面具的方士们在龙族圣殿争吵，他们手中的玉圭正在切割银河系悬臂；初代观测者将逆道纹刻入幼龙逆鳞，龙血在青铜鼎中蒸腾成星云...
当第十颗星辰坠入海平面时，浑天仪表面浮现出新的预言：三日后，天督府的量劫军将踏平归藏海。苏砚用蜃楼笔修改预言文字，却发现墨水在青铜表面凝结成血珠。
“没用的。“苍老的声音从海底传来，“量劫历法早在十二万年前就写定了。“
两人循声望去，见具水晶骷髅端坐在珊瑚王座上。骷髅手中捧着青铜罗盘，盘面的指针竟是用凝固的星光铸造。当秦蔚与骷髅空洞的眼窝对视时，逆道纹突然在他额头显现，那些螺纹化作光带连接起浑天仪的二十八宿。
“观测者秦蔚，请重写翼宿第七星轨。“骷髅的下颌骨开合间掉落玉屑，“这是龙族最后的...“
话音未落，整座珊瑚王座突然量子化消散。海面升起浓稠的迷雾，雾中隐约可见光阴长河的轮廓。摆渡人的孤舟从历史长河中驶来，船头悬挂的青铜灯映照出九重不同的月相。
“上船费是一段记忆。“摆渡人掀起斗篷，露出没有五官的面容，“或者，你们愿意支付未来？“
苏砚突然按住腰间震颤的青铜印：“小心！船桨上刻着大渊商会的标记！“
摆渡人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孤舟瞬间分解成无数青铜算珠。算珠在空中排列出归墟教派的徽记，每颗珠子上都浮现出初代观测者遗骸的坐标。秦蔚的逆道纹突然爆发出超新星般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所有算珠都熔化成液态青铜。
迷雾深处传来龙鳞摩擦的声响，三十六盏青铜灯在海底亮起。当秦蔚看清灯光映照的事物时，全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是具缠绕着文明锁链的龙尸，其额头的逆鳞上，赫然刻着他的逆道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