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阿婆自己的情报网

在这个时候，一般的木船，都是自己家出材料，请会修船的师傅进行修缮。

国有船厂一般都只修理大型渔船，尤其是钢制渔船，或是用于远洋捕捞的渔船。

对于这种木质渔船的修理，压根没什么兴趣，因为利润很低。

而民营船厂也刚开始兴起，但主要也是集中在建造新船，或者修理钢制渔船。

对于这种依赖传统手艺的木质船，都不太愿意接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

何况在这些船厂，一般都需要排队，想要加快时间，就得加钱才能插队。

而像陈海生家的村子，是有临时的修船场地的。

在滩涂南侧背阴处，是以前公社解体后荒废的船厂，村里后边又自己利用起来，作为临时的修船场地。

平日若是村里人，谁想用就用，只要不故意损坏设施，交些电费就是。

如果是外村人，就要交些场地使用费。

陈贯舟在码头借来一条舢板，陈海生去叫了阿旺，又拿了绳子。

三人将绳子把舢板和渔船系紧，又合力滑动舢板，沿着浅礁区往临时船厂方向行进。

看厂的老把头看到他们，也帮着搭了把手，协助调整着船只方向。

好不容易将船拖进船厂，阿旺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累死我了。”阿旺大口喘着粗气。

陈海生也累的够呛，找了块阴凉地，一屁股坐下，揉着胳膊。

“可不，别看这船不大，”陈海生抹着汗，“但该有的都有。”

陈贯舟没怎么休息，已经钻上船，开始检查各个部位。

“休息够了就过来帮忙。”陈贯舟检查完，拍了拍手，向他们喊道。

三人几乎忙了一下午，才将船清理的差不多。

陈海生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汗。

“表舅，忙了这么久，走，去我家吃顿便饭，咱好好歇一歇。”

陈贯舟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海生啊，今天怕是不行。我这还得去趟县城，有点事要去办。”接着又神色认真地说道：

“海生，这船接下来要好好修修。”

“船板你去老金那里定，他那里的好。大概花个百来块钱”

“之前给你说的那些帆索滑轮之类的，还有些生锈零件，都得买新的。估计也得几十块钱。”

“还有缆绳，桐油这些，要质量好点的。”

“再加上抛网这些，又得几十块钱。”

“加起来，差不多两百块钱上下。”

陈贯舟顿了顿，估算着时间：“抓紧干的话，三四天就能修完。”

这个价格，倒是和陈海生预料的差不多，时间也很紧凑，能赶上这波汛期。

但问题是，没那么多钱呀。

陈海生本想着先修缮个基础，然后就下海，将就用着。

正好手里的钱一部分可以买材料，一部分还能给表舅付工费。

但一提出这个想法，就被陈贯舟断然拒绝。

“海生，咱这是要靠这船吃饭，可不能应付。”

“要是船在海上出了问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咱的命可都在这船上呢。”

陈海生合计着，上次的钱还剩下四十多。

这次的几条黑鲷、花鲈，加上那些明虾之类的，可能能卖个二十来块。

再加上那半米长的赤点石斑，如果能卖到一百的话，也只有一百六。

“不行把那条本想留着吃的带鱼也卖了。”陈海生咂摸着。

不过就一条带鱼，也卖不上什么钱。

“如果那条鱼能卖一百四就好了。”

陈海生觉得这也是痴心妄想，属实想瞎了心了。

不由皱着眉头，如果真的还得往后拖的话，清明这波汛期损失可就多了。

但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只能再从长计议。

“行，表舅，我记下了。”陈海生点点头。

“行，那你回去吧，我也得赶紧去县城了。”陈贯舟拍了拍陈海生的肩膀说道。

陈海生和阿旺一起回了家，自然是回的阿旺家，蹭饭吃。

虽然喜欢自己做饭，但有时候太累，吃别人做好的也非常美味。

林阿婆将那几只断了腿的梭子蟹蒸了，两人正围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阿旺，上次卖鱼的钱，和这次的，就先不分了，修船用，怎么样？”陈海生问道。

“海生哥你安排就是，不用问我。”阿旺大手一挥，显得十分豪气。

“对，海生你向来有主见，按你的想法来就是。”林阿婆坐在一旁，纳着鞋底，推了推老花镜，语气慈祥。

“行。”陈海生也不再客气。

“阿婆，表舅妈怎么了，我看他家里的药，好像是镇痛的。”陈海生一边掰开蟹壳，一边问道。

“你表舅没给你说吗？”林阿婆停下手中的动作。

“没，我看他欲言又止的。”陈海生又把蟹腿放在嘴里轻轻一咬。

梭子蟹蟹肉质地极为细腻，又带着丝丝缕缕的韧性。不像大闸蟹那种紧实绵密，而是更为疏松些，但不失弹性。

鲜味是带着大海独有的咸鲜，不是上次青蟹那种醇厚的鲜甜。

陈海生咀嚼完后，又没出息的吸了吸。

“诶，说来你表舅也是命苦。”林阿婆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怜惜。

“你舅妈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就落了病根。”

“那孩子好不容易长了几岁，能在你舅妈跟前当个小跟屁虫了，却突然夭折了。”

“你舅妈受不了这打击，一下就病倒了。”

“谁成想你表舅又被厂里辞退，没了收入，只能靠给人修船勉强维持收入。”

“好不容易，你舅妈身体慢慢有了起色。”

“可谁能想到，前段时间又腹痛难忍，医院说是急性胆囊炎，得马上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

“这手术费又贵，你表舅最近都愁白头了。”

陈海生听到这话，手上的蟹腿也不香了，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表舅怎么不跟我说呢！”

林阿婆看他惊讶的模样，摇了摇头：

“他这人要强，心里就算再苦，也不想拖累别人。”

“你年纪轻轻，他肯定不想让你跟着受累。”

陈海生点点头，“怪不得他今晚还要去县城，是要赶去医院吧。”

想想以前表舅的乐观洒脱，又想想今天见到他，满脸憔悴，陈海生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舅妈住哪个医院，我明天去看看。”

想着以前那个满身油污但干劲十足的大男孩，又想着今天没有二话，就跟着自己看船，又忙了一下午的表舅。

陈海生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县城那家，人民医院。”

“阿婆，这些事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陈海生奇道，按理来说，表舅既然没跟他说，应该也不会太声张才是。

林阿婆神秘兮兮，指指村口，又把手拢在嘴边，压低声音道：

“我有自己的情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