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和他认识的爷爷不一样啊，齐炎记得以前的自己不管说多久，爷爷都会一直听着的，现在怎么这么暴躁。
仓促间，齐炎选择了从心，喊道：“爷爷！”
老人的冷漠表情抽搐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幼年齐炎，怒极反笑道：“为了活命脸面都不要了吗，没看到我孙子就在旁边，原本只要说清楚就放你离开，现在很好，你惹怒我了。”
齐炎连忙道：“是我啊爷爷，我是齐炎，从未来过来的！”
老人沉默了一下，道：“你有什么证据？”
齐炎道：“要不我模仿个鬼给你看看？”
但是他的模仿鬼灵异好像都占满了，不知道模仿一半爷爷能不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老人突然笑容满面道：“炎儿，爷爷和你闹着玩的，爷爷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呢，你长高了。”
老人面色又是一变，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的模仿灵异呢，被肢解了？谁干的！”
他语气里仍充斥着愤怒，但和刚才不同，齐炎知道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于是安心了些。
但很快齐炎又疑惑道：“我的模仿灵异从我发现时就是这个样子，它怎么了吗，之前是怎么样的？”
老人抓住齐炎的手，感应了一阵，有些怅然道：“原来是这样，你的厉鬼本能沉睡了，苦了你了。”
齐炎听得鼻头一酸，忍不住问道：“爷爷，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模仿鬼，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要隐瞒我的身份，让我过了十几年普通人的生活？”
出乎意料的是，老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幼年齐炎，温和道：“如果是现在的我，在教会你情感后，我应该会一直带着你，为你铺平前路，让你接我的班。”
“而你却不是这样，说明未来的我改变了想法，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齐炎有些激动起来：“那为什么是我，接班的事你完全可以培养一个驭鬼者，为什么要养一只鬼？为什么不用规律限制我，而要教会我情感？为什么，要让我变成人？”
齐河看着他，眼中是看不到底的深邃，像是透过齐炎在看一些东西。
“是这样啊。”
“爷爷？”
老人回过神来，道：“或许你这些问题本身，就是我为什么改变想法的答案。”
“在模仿鬼变成你之前，我或许只是想做一个尝试，但当它变成了你，很多东西就无需解释了，因为你是我的孙子，齐炎。”
齐炎还想问下去，老人从旁边抽出一根稻草，在空中吸饱满水，系在了他的手上。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你的记忆，比如那段未来，但现在你还没有知道它们的资格，你背负不起。”
齐炎道：“那什么时候……？”
老人看着他，缓缓道：“等你找到自己的本心，知道自己真正是什么的时候，再来见我。”
他右手轻轻一推，就有无形的水流裹挟着齐炎，往山上飘去。
同时，齐炎听到水流中的声音：“穿过鬼洞的洞口会随机去往未来或过去，身上的灵异也会随时间变化重启。我没想到你刚好能来到这个时间，又刚好有能短暂隔绝时间影响的灵异，所以没有预料到你的出现。”
“但你不能停留太久，这根稻草会指引你回到属于你的时间，在那里找回你自己，我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
齐炎被这股力量推进鬼洞深处，情绪低落，那根稻草则是有一端伸出，指向某个岔路。
他沉默着穿过一个又一个洞口，很快又看到了光芒。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拦，齐炎走出了洞口，沿着熟悉的路下了山。但山下的景色让他手脚发凉，小镇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血迹。
是饿死鬼！齐炎很快就想通了，他安慰自己：“饿死鬼事件是无法阻止的，如果发生在大昌市会死更多的人，现在它被困鬼洞，也算……值得。”
他眼不见为净，发动刚刚出了鬼洞就回来了的鬼戏灵异，回到了杨间的别墅。
齐炎刚刚出现，鬼镜内的镜鬼就有了动作，但被他直接用油布蒙上了。
他现在心很乱，需要静一静。
突然，系统继续说道：“一套鬼靠旗，共有八面，每张旗都能刻印鬼域，刻印需要的数量和鬼域强度呈正比，你找几个能相互叠加的鬼域刻印……等会你怎么回来了？”
齐炎道：“已经解决了，东西就在这里。”
系统不语，只是突然又道：“为什么我这里有一些带有灵异的水珠？我感觉它在吸引我。”
齐炎看向手腕上的稻草，它已经干涸了，上面的水不知去了何处。
于是他明白了，道：“那是我爷爷给我的，你可以尝试着吸收。”
系统不语，只是忽然又道：“你的鬼瞳里有只鬼，是当初从档案馆里跑掉的苍白鬼影，现在是未复苏的状态。”
齐炎一愣，他没有意识类的灵异力量，没法注意到苍白鬼影的入侵，只是觉得和饿死鬼对抗时鬼瞳闭上得很快，他还以为是饿死鬼太恐怖的原因。
为了防止还有什么隐患，正好他心里的郁闷不吐不快，齐炎干脆向系统把经过都说了一遍。
系统道：“我大概明白了，你看似接受了自己鬼的身份，但没有完全看开，被你爷爷看出来了，并以此为理由拒绝回答你一些问题。”
齐炎垂头丧气道：“是这样的。”
但系统语出惊人：“但你真正接受不了的不是这个，你本应该很快振作起来的，真正让你接受不了的是看到山下的人都死了，你认为是你引来了饿死鬼，害死了他们，所以在愧疚。”
齐炎道：“有一点吧，但是灵异事件中死人是肯定的，如果爆发在大昌市只会死更多的人，所以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系统道：“这就是你没有被认可的原因，你在认识到自己的本心之前，就找到了理由去说服自己，哪怕它不是很合适。”
“而且我也早就发现了，你对于大多数的情况，都抱有随缘的心态，在知道自己是鬼，不会死之后，你的迷茫达到了顶峰，连拼命求生的理由都没有了，虽然这个理由也是你认为人应该有的。”
系统道：“比起你的本心，你更倾向于模仿人的想法，这或许和你模仿鬼的本质有关系，但你的意识否定了它们，所以你才显得这样纠结。”
齐炎的语气弱了下来，却还是嘴硬道：“哪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系统道：“是吗，那么你想要怎么活？或者说，你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齐炎仿佛被击中了一样，闭口不语。
系统道：“我说过的，区分人和鬼的东西是规律和意义，你既然认为自己是人，那么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之前不知道自己是鬼时可以用活下去这个万能理由，现在呢？你想用救了更多人这个理由来掩饰你看到有人死去后的不适吗？”
“够了。”齐炎疲倦道，他有些出神道：“我需要好好想一下。”
于是系统不再写字，齐炎靠墙坐着，思考着什么。
齐炎拿出了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他离开过去了四五天左右，饿死鬼事件确实没有爆发，这让他心里有了一丝宽慰：我救了很多人，牺牲是有意义的……吧？
另一个想法不可避免的升起：可是被救下的人，他们对于人类这个群体，是有意义的吗？
或者说，人类本身，是有意义的吗？
这时，齐炎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以及一段留言：
“我是杨间，齐炎，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严力已经死了，他体内的鬼不知所踪。”
一股血腥味传来，齐炎听到有滴水声，他靠近这一层的厕所，发现水龙头没有拧紧。
一滴猩红至极的鬼血，从水龙头口落下，在地上聚起小小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