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四十四单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第四十四道弧线时，陆小北闻到了橡胶焦糊的味道。这不是错觉——电动车仪表盘正在渗出青烟，指针卡在44km/h刻度上痉挛，像条被雷击的蜈蚣。

“您有新的饿死了订单，请在十五分钟内送达。”

机械女声从头盔内置音响炸响的瞬间，整条世纪大道的霓虹灯开始跳闸。陆小北瞥见手机屏幕泛起血斑，客户ID栏显示着乱码组成的骷髅图腾，地址栏简化为四个猩红数字：4444。备注文字在视网膜上灼烧：

「放消防栓/别出声/别抬头/别思考」

后座传来指甲抓挠塑料板的声响。他转头刹那，保温箱的裂缝正渗出蓝色黏液，滴落积水潭时发出碳酸沸腾的嘶嘶声。那些黏液像有生命的菌丝，顺着轮胎纹路爬上坐垫，在真皮表面蚀刻出电路板般的纹路。

“操！”他猛踹外卖箱，鞋尖却陷入某种胶质物中。掀开保温层的瞬间，四十四个麻辣烫餐盒如多米诺骨牌般直立，最底层藏着个黑色陶罐。罐身布满呼吸孔，盖子上凸起的条形码正在渗血，仔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差评记录：

「迟到4分钟汤洒了」

「第四十四次忘记拿筷子」

「辣得灵魂出窍」

手机导航突然发出尖锐蜂鸣，屏幕裂成蛛网状。后视镜里的街景开始像素化，便利店“24小时”招牌的荧光管接连爆裂，最后四个字母“营业”扭曲成“殡仪”。理发店旋转灯柱绞碎成彩色雪片，在雨幕中拼出骷髅笑脸。

陆小北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混合着恐惧和麻辣烫香味的唾沫。当他拧动油门试图逃离时，电动车发出涡轮增压引擎的轰鸣，仪表盘数字逆流回二十三分钟前——23:23，所有2和3都在渗血。

保温箱锁扣崩裂的脆响成了压垮现实的最后一根稻草。世界陷入粘稠的慢镜头，雨滴悬停在鼻尖构成水晶珠帘，他看见某个餐盒盖子弹起，蓝白色电弧顺着酸辣汤汁爬上小臂。后座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那个印着饿死了logo的塑料箱正在经历恐怖进化：

防震泡沫增生出肌肉纹理，随着呼吸起伏泵出热蒸汽；充电线蜕变成青铜锁链，链条间隙闪烁着未接订单的红点；保温层鳞片状翻起，露出底下跳动的鲜红肉质，仿佛某种深海生物的鳃。两根螯肢破箱而出，末端是饿死了外卖APP图标状的钳子。

“警告！检测到异常电磁脉冲！”

手机弹出全屏警告框，却被跃出屏幕的AR投影击碎。穿襦裙的双马尾少女悬浮在外卖箱上，哥特风裙摆流淌着二进制星雨。她发间步摇是用数据线编织的，末端挂着迷你充电宝坠饰，随着动作叮咚作响。

“核心代码RX-04向您问好。”少女的瞳孔是跳动的验证码，“当前武魂觉醒进度44.4%，建议立即执行幽灵订单配送。”

陆小北一巴掌拍向虚影，手掌穿过少女砸在变异箱体上。金属鳞片突然倒竖，在他掌心烙下二维码形状的灼痕。疼痛催生的冷汗与雨水混合，在战栗的皮肤上冲出咸涩的溪流。

“请勿攻击系统向导。”少女歪头时，发梢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液态光纤，“根据《异常订单处理协议》第444条，您已触发'暴雨夜的第四个四十四'事件链。”

整条街的电子屏同时跳出血红弹窗，连便利店收银机和ATM机都不例外。所有显示器上的饿死了logo扭曲成哭脸，机械合成的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武魂觉醒：诡外卖箱（唯一性）】

【魂力等级：0（饥饿状态）】

【新手任务：配送幽冥订单（剩余4分44秒）】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集体爆裂，绿色玻璃渣在雨中悬浮成箭头矩阵。陆小北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增殖——第二个影子提着雕花食盒，第三个举着青铜酒樽，第四十四个影子握着雷电长戟指向殡仪馆方向。每个影子头顶都悬浮着不同的倒计时。

“小伙子，你的外卖...”

岗亭里探出保安半张皱巴巴的脸，浑浊眼球倒映着完全正常的场景。在普通人眼中，变异的外卖箱仍是裂口塑料箱，悬浮的AR少女不过是雨幕反光，分裂的影子则是路灯造成的视觉误差。

陆小北的喉间挤出声呜咽，手指几乎捏碎车把。电动车突然自主启动，载着他冲向绿色箭头组成的隧道。保温箱张开獠牙吞噬路灯的光晕，所经之处的监控摄像头接连爆出电火花，像在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让道。

抵达殡仪馆后巷时，腐臭味与麻辣烫香气诡异交融。手机自动弹出取餐界面，原本该显示数字的位置，是一串跳动的甲骨文。陆小北突然认出这些符号——正是陶罐盖子上渗血的差评记录！

“身份核验通过。”AR少女展开全息地图，殡仪馆三维模型在她掌心旋转，“请将餐品放置于第四十四号寄存柜。”

骨灰盒寄存处的电子锁正在融化，锁眼扭曲成嘴型，獠牙是断掉的电路板：“密...码...”

陆小北的声带不受控制地振动：“4444。”

柜门炸开的蓝光中，黑色陶罐自动飞入格位。寄存柜显示屏疯狂滚动乱码，最后定格成饿死了五星好评界面。一缕幽蓝光雾从陶罐升起，缠绕外卖箱凝结成电子光环——那是由4444条配送轨迹编织的经纬线，点缀着心跳频率波形图和道路拥堵指数柱状图。

“恭喜获得第一魂环：子夜凶铃。”少女的瞳孔浮现进度条，“解锁魂技：幽灵配送（无视地形障碍+存在感消除）”

殡仪馆顶楼突然传来无人机蜂鸣。陆小北抬头瞬间，瞥见某扇落地窗前闪过穿白大褂的身影。那人胸前工牌在雷光中浮现荧光字迹：

【异常现象调查科·第四组】

【编号：0444】

暴雨更猛烈了。雨滴打在外卖箱上新生的魂环上，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无数个微缩版的饿死了骑手在虚空中配送订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