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黄泉单

我握着电动车的车把，看着手机导航上跳动的倒计时。晚上十点四十七分，还有三单外卖没送。雨水顺着雨衣帽檐往下淌，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光晕。

“您已偏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机械的女声突然变得尖利刺耳。后座的保温箱里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塑料内壁。我猛地刹住车，车轮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划出半米长的水痕。

路灯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雾气漫过脚踝，保温箱的卡扣自动弹开，十三杯奶茶在黑暗中泛起诡异的幽绿色荧光。最上层那杯“月桂轻乳“的封口膜正在疯狂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叮——“手机屏幕骤然亮起，订单提示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备注栏里血色的大字正在缓缓浮现：【别回头】

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保温箱里的荧光突然暴涨，我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那根本不是我。扭曲的肢体，嶙峋的骨刺，还有......三只眼睛。

“同学？“

我浑身一颤，保温箱的响动瞬间消失。路灯重新亮起，雨幕中站着穿白色校服的女生。她撑着一把印满星月的黑伞，领口别着实验班的金色徽章。当看清她胸口铭牌上“桂洛研“三个字时，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起来。

“你的外卖箱在漏水。“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我这才发现保温箱底部渗出淡粉色的液体，在积水里蜿蜒成奇怪的符文。那是半小时前我亲手调制的草莓奶昔，此刻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她突然凑近半步，雨伞边缘的水珠串成珠帘。我闻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桂花香，还有......某种冰冷的金属气息。她颈间那把古董银梳正在微微颤动，梳齿间缠绕的发丝泛着诡异的紫光。

“听说你在找夜间兼职？“她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明天开始，来图书馆古籍修复室帮忙吧。“没等我回答，她转身走向街角的711便利店。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我看见她背后的影子长出九条狐尾般的虚影。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接连跳出五条差评提醒。保温箱里的奶茶早已凉透，只有那杯“月桂轻乳“依然保持着68℃的灼热。我掀开封口膜，乳白色的液体表面浮着一轮完整的月影。

第二天早读课，我趴在最后一排补觉。昨晚的幻觉还萦绕在眼前，直到班主任用教案重重拍打讲台：“张煜浩！看看你的周考卷！“

粉笔头精准地击中我的眉心。展开皱巴巴的试卷，鲜红的“89“旁边画着个流泪的颜文字。翻到背面时，我愣住了——那些被扣分的解题步骤旁，有人用金色荧光笔写着完全不同的演算过程。那些公式扭曲成衔尾蛇的形状，在阳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微光。

“哟，转学生的欢迎仪式？“后门传来戏谑的笑声。严嘉诚单肩挂着书包，国际部的酒红色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前。他随手把篮球抛向角落，金属柜门被砸出凹痕的瞬间，我似乎看到篮球表面闪过剑刃般的寒光。

他的视线突然锁住我的试卷，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抽走试卷，指尖摩挲着那些金色笔迹。“这是张天舒的批注？“他眯起眼睛，“奉劝你离那个伪君子远点。“

上课铃救了我。严嘉诚回到座位时，我听见他课桌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从我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抽屉里摆着七个造型奇特的骰子，每颗骰子的点数都在诡异地自行变化。

数学课成了灾难。当我在几何题旁画下第三个辅助圆时，粉笔突然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张天舒站在讲台上，白衬衫袖口露出半截青玉手串。他讲解压轴题的声音像在念某种咒语，我盯着他手腕的起伏，突然发现那些玉珠上刻着微缩的星图。

“张煜浩同学，请用换元法解这道题。“他的镜片闪过寒光。我走上讲台时，粉笔在他指尖转出残影。当我的手指碰到粉笔的瞬间，整块黑板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的脉络，就像人体血管的剖面图。

粉笔突然不受控制地滑动起来。等我回过神时，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竟组成了一幅北斗七星图。教室里鸦雀无声，我看见张天舒垂在身侧的手正在结印，他腕间的玉珠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蜂鸣。

“天才的解题思路。“他微笑着鼓掌，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不过下次记得，换元法的'元'指的是先天一炁，不是代数符号。“在全班哄笑声中，我注意到他的教案里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和我试卷背面一模一样的衔尾蛇图腾。

午休时间我逃到天台。掏出那杯诡异的“月桂轻乳“时，液体表面的月影已经变成血红色。突然有人从身后抽走奶茶，桂洛研不知何时出现在栏杆旁。她今天没戴那柄银梳，发梢泛着奇异的冰蓝色。

“2018年A市陨石雨，“她晃着奶茶杯，“据说有块陨石碎片泡在奶茶里能提神。“杯口的月影突然投射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瞳孔深处浮现出古老的篆文——那分明是《周易》中的“蛊“卦。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色血丝。我想要上前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她身后的影子正在分裂，一道人形黑影正从她背脊里挣扎着爬出。这时楼下传来张天舒的声音：“洛研，古籍室的《天工开物》需要你帮忙修复。“

黑影瞬间缩回体内。桂洛研把奶茶塞回我手中，指尖触到我掌心的刹那，保温杯突然变得滚烫。杯壁上的水珠凝结成冰晶，排列成清晰的经纬坐标——北纬30°12'，东经110°14'，正是C市大坝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