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信徒礼神

一听到这个声音喊出他的名字,陈祁就露出了前主招牌的憨直笑容,并朝来人躬身拱手道:

“齐老爷,得亏您老提醒,自从上次治伤之后,小的已经大半个月没来庙里给土地爷上香了。哎,小的罪过大了。”

说着说着,他掏出十枚残留着城隍香火的铜钱,当着齐庙祝的面放进了功德箱里。

“欸,陈祁,你这是做什么,若我没看错,这不是昨日王班头给你的补偿么?

“哎呀,给土地爷上香,心意到了就行。”

齐庙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又柔和了不少,同时递给了陈祁三根点燃了的礼神神香。

和陈祁的前世一样,我神不渡穷鬼。

神哪怕再善,人也是要吃饭的。

庙里的神香自然也根据香火钱的多寡分成三六九等。

就算陈祁送还了王班头的十个铜板,也只能得到下等神香。

至于最上等的神香,陈祁在前身的记忆里也见过,高过十岁稚童,足足有碗口粗细。

不过,在某种意义上齐庙祝也说得没错,心意到了就行。

在前世,陈祁就明白一个道理,混职场的,能力什么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两个字——

忠诚。

同时,忠诚不只是在嘴上说说,是需要仪式的。

在陈祁的前世,对于上位者而言,下属凌晨还在工位、应酬时干了杯中酒都是仪式。

而在这里,把全部身家投入功德箱、上香礼神也是仪式。

不同的神明,所需要的仪式不一样,陈祁理解这应该也是产生对应神明香火的原因。

对于礼敬土地爷的仪式,由于有原主的记忆,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先取香三支,代表天地人,跪在蒲团之上后,口中念祷词:

“弟子陈祁,谨叩延峦县城西土地尊神在上。

“伏以尊神执掌一方福祉,德被城西,泽及黎元,庇佑生民,功德无量。”

然后双手捧香,举过头顶,再次默念:

“头香祈愿土地爷慈悲垂怜。

“二香祈愿土地爷福泽四方。

“三香祈愿土地爷庇佑众生。”

插香入炉之后,再双手合十,拇指抵住眉心,眼观线香。

只见随着陈祁朝土地木主进行祭拜,一股虽不多但却异常精纯的城隍土地一系香火从陈祁头顶升腾而起。

虽然陈祁表面上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整个仪式,但实际上一丝由他念想出的香火都没有。

那一缕从他头顶飞向土地爷木主的香火,是他昨晚用元广香火转化来的。

香火进入木主之后,仍旧还是老样子,很快地消失在陈祁感应的范围中。

而在庙堂的一侧,王班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庙堂之内,正用他那独眼打量陈祁。

虽然他的脸上仍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若是辛绍在此,绝对能察觉出此时的班头是十分满意的状态。

其实在王班头出现的时候,陈祁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他完成了整套礼神流程之后,才做惊讶状朝王班头施礼问候。

当然,这惊讶也倒不全然是装出来的。

昨日在家中光线昏暗,陈祁也没发现这王班头竟然有着明显的咄勒人特征。

高额深目,发色较浅,就是那独眼内的眸子,仍旧是邑人黑褐色。

当朝是北方咄勒人南下立国,称朔朝。

像陈祁这等三等邑人若无公职或功名在身,见咄勒人需弯腰及膝行礼,不然便会被惩治。

可他刚俯下身去,就被两只大手给托住了。

“吾非咄勒。”却是王班头看出了陈祁的行为,直接制止了。

被托住的陈祁,即便心中仍有疑惑,也连忙称是。

倒是一旁的齐庙祝仿佛对这事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过来打圆场道:“好了陈祁,今日你到庙里来,可是有其他事情。”

说完这一句,齐庙祝连同着王班头都看向陈祁,仿佛已经笃定了陈祁还有其他事情。

而陈祁这边,脸上适时露出些许犹豫和挣扎的神情。

片刻过后,他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光,声音微微发颤:

“小的...小的有一事相告,思虑良久,不敢欺瞒城隍爷与土地爷。

“自打在土地庙被齐老爷救醒之后,小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小的…有罪!“

话音未落,陈祁猛地扬起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抽去。

那副模样,仿佛要把自己打个半死才能赎罪。

“且慢!”

齐庙祝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老者脸上挂着了然的笑意,与王班头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可是醒来之后,觉得自己…

“能吸收些寻常人碰不得的东西?”

此言一出,陈祁浑身一震,连连点头:

“正是如此!齐老爷,当时小的……”

话未说完,王班头已然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一枚灰扑扑的泥丸,看上去平平无奇。

可当王班头轻轻捏碎它时,一缕若有若无的城隍香火顿时在空气中流转开来。

“把它吸收了。”王班头言简意赅地说道。

陈祁愣了一下,随即会意。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缕香火牵引入脑海之中。

陈祁吸收香火的一幕,让面前的二人瞳孔微张。

尤其是齐庙祝,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王班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我就说吧”的味道。

“陈祁。”齐庙祝捋了捋胡须,语气温和,“可愿来城隍庙做事?”

这一句话仿佛让堂中凝滞的空气都活络了起来。

陈祁浑身一震,随即深深躬下身去:“能为城隍老爷、土地老爷效劳,是小的的福分!小的自然愿意!”

“好!”齐庙祝脸上的笑意更深,正要继续说话,王班头却突然开口:

“昨夜坑你的是何耀祖何家。”

这嘶哑的声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庙里认为何家有问题。”

这两句突兀的话让堂内的气氛微妙起来,陈祁知道王班头在点他。

可陈祁面不改色,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问道:

“王老爷,何家的事情,有什么小的能做的?”

“你今日原想做什么?”王班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再次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陈祁略作迟疑,如实答道:“家中无粮,小的本想进山寻些野物充饥。”

“好。”王班头用他那独眼看向陈祁,“那便进山。”

“好的,王老爷。”陈祁抿了抿嘴,“但若是小的进山出了变故……”

“你既敬神,吾等自会回护于你。”

嘶哑的嗓音顿了一顿,又蹦出一句:

“吾等,自允你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