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轨棋乱

陆离的脊椎骨裂开第三道缝隙时,青铜锁链正拽着他坠向地脉深处。青蚨的蜈蚣口器咬穿锁骨,毒液混着星尘喷溅,在岩壁上蚀出星轨状的沟壑。那些沟壑渗出黑血,凝成无数只眼睛——每只瞳孔都映着初代道胎尸骸跪拜的场景,它们的噬魂蛊母体正撕咬自己的心脏,将腐肉献祭给深渊尽头的存在。

“听见了吗?”青蚨的节肢抠进星尘血管,“往生殿在敲棋子。”

锁链的震颤确实带着金石相击之音。陆离的鳞爪插入岩壁,火星照亮下方百丈处——地脉裂缝中竟嵌着一张棋盘,纵横十九道的沟壑里流淌着星尘与蛊毒,黑白棋子皆是蜷缩的流民尸骸。

棋局中央坐着诸葛渊的残影,他执子的右手缺了三指,断口处钻出青铜铃舌:“等你许久了,星诡。”

陆离坠在棋盘天元位时,黑子尸骸齐齐睁眼。

它们的胸腔裂开,钻出噬魂蛊群,在空中拼成血色星图。诸葛渊的白子应声而碎,尸骸中渗出金血,凝成《玄真录》残章:“星诡执棋,当焚七情。”

“你以流民为子,我以苍生为局。”诸葛渊的残影指向西南星位,那里悬着半枚青铜铃,“此铃藏着你娘的最后一缕魂——赢我半目,便还给你。”

陆离的鳞爪刺入棋盘,星尘顺着沟壑蔓延,却在触到白子时骤然凝固。白子尸骸的瞳孔突然化作司命独眼,视线所及之处,黑鳞尽数剥落!

青蚨的蜈蚣躯壳趁机钻出脊椎,扑向青铜铃:【蠢货!那是噬魂蛊母体的诱饵!】

铃舌突然暴长,刺穿青蚨的复眼。诸葛渊的残影轻笑:“观棋不语,没教你么?”

第三十九手,陆离的黑子已吞没半壁星图。

每落一子,便有流民尸骸爆成血雾。他们的怨念渗入星尘,在陆离的血管里凝成毒刺,稍一喘息便扎穿肺叶。青蚨的残躯缩在锁骨裂缝,毒牙撕扯星尘脉络:【下在七之四!吞了他的大龙!】

陆离的指尖悬在棋罐上。罐中黑子突然蠕动,竟是白莲宗修士的头颅,他们齐声尖笑:“圣尊,该饮鸩止渴了!”

七之四位轰然塌陷,地脉中伸出青铜手臂,攥住陆离的脚踝。手臂表面刻满《葬经》,腐肉间嵌着初代道胎的指骨——那是陆离三日前斩落的战利品,此刻竟成了杀招!

“星诡最忌优柔。”诸葛渊落白子于八之五,西南星位骤亮,“你娘教过你弃子吗?”

棋盘上的黑子尸骸突然自焚,火光照亮整个深渊。陆离在剧痛中窥见真相——所谓棋局,竟是往生殿的献祭阵图,每一枚棋子都是司命餐宴的器皿!

青铜铃在火中浮沉时,陆离的右眼已化为星尘空洞。

诸葛渊的白子化作锁链,将他钉在八之五位。此处星纹正对司命独眼,视线交汇处,陆离的皮肤开始碳化,星尘从焦痕中溢出,凝成新的黑子尸骸。

“你输了。”诸葛渊的残影抚过青铜铃,“但葬官们允诺,可留你娘半缕残魂。”

铃舌突然刺入陆离的眉心,剧痛中浮现往生殿最深处的画面——娘亲的残魂被炼成蛊母,困在青铜鼎内,鼎下燃烧的正是白婴的脊骨。

“离儿,弃子吧。”鼎中传来娘亲的呓语,“疼的时候就笑,像小时候那样……”

陆离的嘴角咧开,碳化的皮肤龟裂脱落。他捏碎掌心最后三枚黑子,星尘混着毒血灌入棋盘:“我笑,是因为你们……”

星图突然倒转。黑子尸骸的怨念凝成巨刃,劈开诸葛渊的白子阵。青铜铃在震荡中裂开,铃舌(娘亲的残魂)化作青烟,钻入陆离的星尘瞳孔:“……都算漏了人心!”

棋盘崩塌的刹那,地脉中伸出千条青铜手臂。

它们攥住诸葛渊的残影,将其撕成星尘碎片。陆离的鳞爪插入棋罐,捞出所有白子头颅,它们的七窍中钻出噬魂蛊,反扑向初代道胎尸骸!

“星诡乱局,天地同悲。”青蚨的残魂在锁骨裂缝狂笑,“妙啊!你比司命更像邪祟!”

陆离的脊椎彻底裂开,星尘凝成新的骨刺,刺尖挂着青铜铃残片。深渊底部传来往生殿的轰鸣,八百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星纹与他骨刺共鸣,竟将噬魂蛊母体逼出尸骸!

白莲宗的血池在这一刻沸腾。池面浮出千面铜镜,每面镜子都映出陆离异化的星尘躯——他的皮肤已尽数碳化,瞳孔化为星轨漩涡,举手投足间牵动地脉震颤。池底血偈迸裂,新生的文字淌着黑血:

“星诡临世,玄真当诛。”

陆离站在往生殿废墟上时,掌心托着半枚青铜铃。

铃身嵌满星尘与蛊毒,隐约可见娘亲的残影。青蚨的蜈蚣躯壳缠在腕骨上,口器舔舐焦痕:【恭喜,你现在是司命与白莲宗共同的死敌。】

初代道胎尸骸跪伏在四周,它们的噬魂蛊母体已自焚成灰。地脉裂缝中渗出星尘溪流,溪水倒映出血色苍穹——司命的独眼正在闭合,眼睑缝隙滴落一滴黑血,坠入陆离的星尘瞳孔。

千里外的流民营旧址,自焚的幸存者灰烬中爬出无面傀儡。它们脖颈挂着青铜铃虚影,铃舌指向北方——白莲宗地宫深处,千具青铜棺椁正缓缓开启,棺内传出初代道胎的嘶吼:“星诡……当葬……”

而在陆离脚下,诸葛渊的残破棋局悄然重组。一枚染血的白子跳出棋盘,落点正是他碳化的心脏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