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风雨欲来

阳光穿过梧桐叶隙，在柏油路上织出斑驳金网。

苏晓樯踩着树影蹦跳，踢飞几颗石子，活泛地玩着。

路明非拎着两个便利店塑料袋跟在后面。

这周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这个生煎铺了，也导致老板娘真真切切地熟络了苏晓樯和路明非二人，掀开蒸笼喊：“小苏今天头发扎得精神！”

白雾裹着肉香漫到人行道上。

苏晓樯拽着路明非衣角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蒸笼边沿：“阿姨我要四个——两个鲜肉两个虾仁！”

路明非摸出手机扫码，锁屏壁纸是之前苏晓樯举着焦黑锅铲的抓拍。

付款成功的叮咚声里，老板娘用油纸包好生煎，特意多塞了袋醋。

随后二人晃悠悠地再次回到了路明非的小家。

负责做饭的依旧是路明非，因为苏晓樯的厨艺即便经过近一周的教导，身体也经过了路明非地不断“喂养”，对于这方面依旧一窍不通。

或者说通了一窍，因为不管怎么做苏晓樯总能炒出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

路明非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

苏晓樯盘腿坐在餐桌前，用筷子尖戳着盘子里焦黑的炒蛋——苏晓樯又手痒了，不过终究还是路明非高看了苏晓樯。

她连煎蛋也抄不成。

油烟机嗡嗡作响，油锅里煎鱼滋滋冒着热气。

“明天开始你还是别进厨房了。”路明非颠着锅，金黄的鱼身在空中翻了个面。

苏晓樯正要反驳，路明非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路明非摸出手机时还带着笑，却在看清来电显示后面色有些沉了下来。

“老爷子找我做什么？”路明非接起了电话。

“路同学最近气色不错。听说你最近苦练厨艺？”李守仁的声音像老式留声机，背景有瓷器轻碰的脆响。

路明非用肩膀夹着手机，锅铲在鱼身上轻轻按压。

油星溅到围裙上，洇出几点深色痕迹。

路明非撇了眼餐桌方向，苏晓樯正叼着筷子研究那盘焦黑炒蛋，马尾辫随着歪头的动作垂到肩头。

“您这消息倒是灵通，先把我家的监控拆了吧。”锅铲在铁锅边缘磕了磕。

“这是哪里的话，老头子我可没有偷窥他人生活的喜好。”李守仁笑着回道。

李守仁的笑声像砂纸打磨旧木箱，夹杂着茶盏搁在青瓷托上的脆响。“年轻人莫急。这次是正事，要借你辨样东西。”

油烟机轰鸣声里，路明非把火调小。

焦香在厨房漫开。

“报酬几何？”路明非拿着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自然是按上次说的来，已经决定了，娲主的话无人可驳。”

“不过这次东西有些特别，可能需要你......”

苏晓樯蹦到流理台前，举着筷子要戳刚出锅的鱼。

路明非眼疾手快拍开她的手背，油点子溅到手机屏幕上。

“当心烫，去拿碗筷。”

等苏晓樯不情不愿地挪开，听筒里的声音才重新清晰起来：“......需要你亲自来看看，毕竟那家也算是与你有些关系，顺便让你见见自己人。”

路明非关掉灶火。

锅底余温让鱼皮继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路明非细细捉摸着。

“您确定跟我有些关系？”

“那是自然，老头子我从不骗你。”爽朗的声音暂且打消了路明非升起的一点点的疑惑。

“什么时候？”他听见自己问。

“后天吧，具体时间看你安排，地点的话，机票和行程依旧给你安排好了，跟着走便是。“老爷子顿了片刻，回应道。

路明非又与李守仁唠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的忙音混着砂锅噗噗的响动。

路明非把手机塞回裤兜，走出了厨房。

“开饭啦！”苏晓樯举着汤勺敲砂锅盖，像交响乐团敲三角铁一般，不过动作和样子相比于那些人有些呆呆愣愣的。

阳光斜切过她的手腕，表盘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跳格子。

路明非解开围裙坐下，看着苏晓樯搞怪的动作笑了笑。

“尝尝这个，新学的做法。”他把鱼腹最嫩的部位夹到苏晓樯碗里。

姑娘鼓着腮帮吹气，发丝垂在碗沿晃悠。

路明非看着她被热气熏红的鼻尖，思索着李守仁的话。

作为已经养成谨慎习惯的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当枪使了。

不过很快被苏晓樯打断了思维。

“明天我们继续吃生煎吧？”苏晓樯用筷子尖戳破生煎皮，汤汁在瓷碟里积成小水洼。

“要不再试试蟹粉的？”

路明非往她碟里添醋：“老板娘说最近蟹不够肥，而且你是有多爱这家店啊。”

“那就鲜肉的嘛，再说了，她家店确实好吃啊，我多吃些怎么了。”姑娘蘸着醋咬开面皮，油光蹭在唇角亮晶晶的。

“还有哎，你手机壁纸该换了，那张把我拍得像被雷劈了似的。”

路明非摸出手机点亮屏幕，苏晓樯说的正是那张锁屏壁纸。

照片里苏晓樯举着焦黑锅铲，背后是浓烟滚滚的炒锅。当时她非要证明自己能煎出完整的荷包蛋，结果触发了烟雾报警器。

“多生动，纪实摄影的精华就在于此......”他笑着锁屏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李守仁的号码再次跳出来。

路明非拇指悬在挂断键上半秒，最后还是起身往阳台走。

苏晓樯叼着半截生煎抬头，看着他推开玻璃门的背影。

“忘了说，”老爷子的声音混着风声，“这次可能要动些真格的。”

路明非倚着栏杆。

楼下梧桐树正在落叶，金黄的扇形叶片擦着晾衣杆飘过。

“对面有什么东西？让我动真格......”

“周家那几个老不死的推演出来的，但具体是什么不太知道，有些凶兆。”

路明非嘴角抽了抽——好像您老也是个老不死的吧？

不过这话肯定是没有说出口。

风掠过阳台，晾衣绳上的衬衫下摆扑簌簌地响。

“周家还有这本事？”他望着对面楼顶的避雷针，几只麻雀正排成歪扭的队列跳来跳去。

电话那头传来茶盏磕碰声：“最古老的家族，能没点压箱底的本事？再者我不是说过他们出过钦天监监正吗？会这些自然是正常。”

楼下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路明非看见苏晓樯在餐桌前支着下巴，筷子尖蘸着汤汁在桌面画圈，她今天扎的高马尾有些松散，额角碎发被厨房热气熏得蜷曲。

“知道了，后天几点的票？”路明非用肩膀顶开阳台门。

“九点的飞机，老规矩。”李守仁顿了顿，“小苏姑娘...”

“她只是个普通人，少打听。”路明非打断他，玻璃门在身后咔嗒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