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介尔景福。”

伴随着高声的吟颂祝辞声，丫鬟们排成两列，杜如晦和李钰端坐在高堂之上，满眼慈爱，大厅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缓缓注视着这盛大的仪式。

杜巧云搀扶着盛装的杜纤云缓缓走进堂室。

杜纤云如同绽放的花骨朵儿，迎着朝阳的第一滴露珠，娇艳欲滴。

只是此刻的她眉头微蹙，嘴角却微微上扬，应付着众人，笑得有些勉强。

终是没有等到穆青带回林鹤之。穆青从未对她食过言，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正胡思乱想着。

杜巧云在身后珍重地为其簪发，一只冰冷的手扶正了杜纤云的发冠，这凉意透过珠翠贴上她的肌肤。

她吃了一惊，直到看向身侧面色稍稍苍白的公主表姐，脸上这才闪过一丝真切的惊喜。

“表姐，你终于来了。”

平昭公主微微一笑，“多谢表妹邀我前来。表妹果然没忘了我们从小的约定。”

荣亲王的手下动作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便从暗无天日的宫殿带到了热闹盛大的宴席之上。

这些只因杜纤云的几句话。

杜纤云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摇了摇她的手臂，解释道：“表姐，因为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然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平昭公主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似笑非笑。

“林大人怕是来不了了。”

明明是热闹的大厅，杜纤云却是清楚无比地听到她的声音。

她慌乱地拽住平昭公主，又像是不太确信，“你，你说什么？”

众人起身举杯恭贺，“王爷，恭贺郡主及笄！”

“郡主天姿灵秀，王爷真是有福之人啊！”

……

吾家有女初长成，杜如晦微微点头，脸上久违地洋溢出真切的喜悦，“同乐，同乐！”

大厅内外一片喜气洋洋。

隔着人头攒动，远远的，顾淮安瞧见了那众人簇拥着的少女。

身旁的左广诧异道：“王爷，今日不是昭阳郡主的及笄礼吗？”

这少女分明是当日在宫里的“平昭公主”……

顾淮安微眯双眸，眼底流转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

竟然是她？

原来当日那个刁蛮任性，聒噪烦人的“公主”竟然是荣亲王的女儿，昭阳郡主。

只消几日，恐怕她要女凭父贵，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公主了。

不过，这与自己有何干系？

在收到那封信之前，顾淮安是这样想的。

他的眸子如同隐藏的财狼紧盯着垂涎三尺的猎物，死死地跟着缓缓移动的少女。

也几乎在同一刻，他敏锐地捕捉到那嫣红脸蛋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杜纤云顾不得身后的众人，她匆忙追赶上平昭公主。

“表姐，你方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鹤之哥哥不会再来呢？”

平昭公主看了一眼身后紧跟不放的侍卫们，杜纤云立即道：“你们都退下！”

桃花彩月道：“小姐……”

杜纤云怒道：“都退下！”

郡主脾气一向说一是一，一时再也无人敢跟上。

两人来到了府里的一处客房。

房门关上，转过身的平昭公主，眼神阴郁，“表妹，如今，我是不是该尊称你一声公主了？”

杜纤云一窒，自己的父亲毕竟谋权篡位，她也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不过，对于这个公主表姐，她是有这自幼相伴的情分。

“表姐，眼下已成定局，但你我之间的情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变得。”

平昭公主嘲讽一笑，“是吗？”

“你何必惺惺作态？表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杜纤云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语气不善了起来，“惺惺作态？什么人值得我惺惺作态！”

“林鹤之不就是吗？”

平昭公主满含讥讽，“你之所以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伪装成天真烂漫的昭阳郡主，不就是担心他识破你的真面目吗？”

杜纤云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脸色霎时变得极为难看。

她和平昭公主血脉相连，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分毫，没想到如今竟都成为了刺向自己的毒针。

平昭公主极为痛快地欣赏着杜纤云的难堪，自己所经受的痛苦，她也要杜纤云十倍百倍地偿还。

她轻蔑一笑，“你问我他为什么不来？”

“本以为你是天真烂漫，刁蛮可爱的小妹妹，却发现你是个心思歹毒，毁人清白的蛇蝎女子，怎么会再看你一眼呢？”

“住嘴！”

杜纤云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嘴唇煞白，她怎么知道林鹤之察觉到自己写信引顾小姐出府的事情？！

屏风后的男人纹丝不动，胸口微微起伏，目光森然地透过木雕屏风，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一股瘆人的寒意袭来，杜纤云觉得自己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环顾了四周，客房许久未有人住，此时未点灯显得有些幽暗，她心下不安。

她走向客房门，平昭公主神色幽幽地拦在她的面前。

“看来，林大人果然知道了那日是你假借他的名义约见顾家小姐，而后命人夺去她的清白，以至于顾小姐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杜纤云突觉被耍，气道：“你诈我？”

似乎听到了房间里什么物品碎裂的声音，只见面前的平昭公主微微一笑。

蓦然，她的脖颈被人大力地掐住，像是被绳索紧紧勒住，她几乎一瞬间陷入了窒息之中。

无法再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她的五脏六腑撕裂般似的生生作痛。

晕死过去之前，眼前只有一个朦胧的黑影。

和自己的表姐平昭公主颤抖的声音。

“她，她不会……死……死了……”

杜纤云纤细的身躯无力地倒在地上，平昭公主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她震惊地看着脚下气息全无的女子，不知是死是活。

男子却并未回答，他声音阴沉，一字一句道。

“你方才所言，可是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还未听完话，平昭公主脑袋便似拨浪鼓似的不停摇头，“没有，不会！我用我的性命担保，句句属实！”

男子伸出长臂，将地上昏迷的女子毫不留情地扯起，接着纵身而出，身影消失不见。

平昭公主平复了心中的慌乱，她不知是笑还是哭，眼神沉沉地看着。

“表妹，这是表姐最后教给你的。聪明又狠毒的，才是蛇蝎美人，而你自作聪明，空有狠毒，更是徒有多情啊……”

若是当日干脆杀了顾家小姐，亦或是不再见我这个废公主，你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你也尝尝，从高位被碾落成泥的痛苦吧。

平昭公主犹如幽魂般浑浑噩噩地出了荣亲王府，天下之大，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不多时，宛如平地惊雷，荣庆王府霎时乱做了一团。

京都传言，昭阳郡主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就这样下落不明。

而她的父亲，马上就要做皇帝了。